林瑜被这话逗得发笑,笑过之后又垂眼,浓密长睫掩住了冷然的眸光。
第70章第70章头疼
五年后。
秋末时候,道成帝顶着病弱之躯,下了一封罪己诏。
这年还未至年尾,就已出了许多乱象。京畿附近水旱交替,江南有水灾,流民起事。宫中一道天雷劈中了瑾诚殿,当天夜里五星紊度,日月相刑,道成帝整夜未能合眼。
御史病逝狱中藏在这些事里,已经小得不能再小。
这几年,沿海州县倭患不断,顾青川回南京不久又去了浙江抗倭。
他知人善用,在浙闽两地提拔了不少良将,五年里整肃军纪,除倭巢,平海盗,已然战功赫赫,加任总兵,由顾大人变作了顾将军。
这年秋末才有圣旨过来,召他回京里去。送走了传旨的锦衣卫,顾青川掀帘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大慧寺。”
许裘一听,便知是大爷的头疾犯了。大爷这几年夜里少眠,又多添了头疼的毛病。若是忙时尚且不大明显,一旦手里没有公务了,便常常要发作。唯有去了寺里,闻一闻檀香,听那里的老和尚念会儿经,方能好过一些。
寺内晚钟刚过,偏殿内,静海大师捻着佛珠,念完一回经,已然闻到了一阵涩气的茶香。
“施主上次给我的字条,只看这八字,是个极偏的八字。命中带煞,克父克母克夫。”
他抬起两扇薄叠的眼皮,浊目微转,在对坐之人面上细细观过一回,道:
“施主眉间青气森森,已然为其困住,还是小心为上。”
顾青川握着茶盏的手紧了又松,想起这几年落在身上的风霜刀剑,语气竟有几分释然,“照大师这么说,我是她命里的夫?”
静海怔了一怔,他规劝的人没有成百也有数十,何曾听过这样的回答,倒像巴不得似的。
他捻起檀木佛珠,“有缘无缘,因果相抵,施主多求无益。”
只听茶盏一声轻放,静海抬眼望去,这人已经出门去了。
出了偏殿,外面又在下雨。入秋以后,雨不曾断过。漫天的雨丝落下,像一道道沾连的蛛丝,沾附在各处,那些鲜活的也厚重起来。
林瑜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特意挑着晴日出门,见了布庄分散在外地的几个掌柜,怎料回来时又下起了雨。
雨水落湿了车帷,掀起时比平时要重。林瑜才下去,就听外面呼道:“夫人,不好了。”
这是林昭身边跟着的丫鬟,语气焦急,林瑜一听这语气,失措踩进水坑,珠履湿了大片。
采珠歪了纸伞偏向她头顶,“夫人当心一些。”
林瑜问那丫鬟:“是怎么回事?”
“小公子和人打架闹事,现在被先生留了下来,让您去领。”
林瑜过去时,学堂里只有林昭一个小孩子了,独自站在檐下,安安静静的,伸了手出去接雨。
远远看着,身上倒是没有伤处。
她从小被林瑜扮作男孩,不是个软包子的性格,也学了些武打功夫,若应对的是同龄小孩,林瑜倒不怕她受委屈。
夫子站在门口,已经等了多时。
这位张夫子原是明经科的进士,原先也是在国子监讲过学的,后来在官场水土不服,几经贬谪过后,索性辞官回了长沙府。在这里办起了学塾,教的都是些富贵官宦人家的子弟。
林瑜进门之后,他反倒露出些许愧色,“此事起初只是些口舌之争,我书院里洒扫的小丫头今日着凉,起晚了些。几个男孩儿堵着她笑话,把人欺负得直掉眼泪。”
“您的小公子看不过去,出面说了两句,把那小丫头带了出来,被其中一人搡了一下,两边就打了起来。”
方桌上还放着没收好的药箱,林瑜一怔,夫子忙道:“夫人放心,小公子身上并未受伤,这里面的药,是给另外三个人用的。”
林瑜缓了口气,“让夫子费神了,我回去好好教他。”
张夫子摇摇头,“林夫人,小公子今日是义举,若是寻常人家,我必定不会留他下来,只这回是林家的公子,他母亲爱子如命,又……夫人还是去看看的好。”
他是委婉提醒林瑜上门道歉,这林家夫人是有名的泼皮户,仗着有个官家亲戚,不轻易饶人。过去林瑜与她家也结过几桩梁子。
林瑜笑了笑,“夫子的好意,我都知道了,这就带她回去。”
林昭在外面等到她出来,原先矜傲的表情换做一个热腾腾的笑脸,“娘亲——你来接我了。”
林瑜牵起她的手,左右翻看了回,只是有些发红。
“一个打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