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喊完之后,才发现那几个蛮族根本不动弹,互相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赵红珠急了,回过头来高声喊道:“你们还磨蹭什么!忘了你们三皇子与我们太子之间的交易了吗?还不快去追,把他们都给杀了!”
赵红珠一个女子不懂,但是这些蛮族人清楚,这人一但跑了,便抓不回来了,这事儿泡汤了。
几个蛮族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再看赵红珠的时候,眼底里都冒出了凶光。
事儿没成,大奉太子自然会和他们撕破脸,既然要撕破脸,那就先下手为强。
当这几个蛮族人走过来时,赵红珠已隐隐意识到不对,她向后退了一步,虚张声势般举起了手中的□□,嘴里头震慑人的话一句一句的往外冒,但却阻挡不了那蛮族的脚步。
蛮族人又不是大奉人,管她什么身份,管杀了她之后会怎样,他们现下就是要封住这个消息,为自己逃命增加时间,别管赵红珠说什么,她都难逃一死。
那道刀光从蛮族手上劈下来的时候,赵红珠是想跑的,但她没有那么灵巧的身手,她跑不动,她只能瞧见一道寒光闪过,然后鲜血迸溅,再然后,她便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热血从喉咙处喷涌出来,她伸出手想要摁住自己的脖子上的血,但没用,那血就像是漫天的飞瀑,唰唰的喷出来,漫在雪地上,将纯白的血染成红色。
就像是嫁衣与丧服的颜色。
赵红珠瘫软在地上,感受到自己的生机正在流失,她有很多事情想做,但却连一个气音都发不出来,人的命顽强起来的时候,能撑着她从京城走出来,能撑着她走到漠北,能撑着她挨过很多事,但人的命一旦脆弱起来,她连一刀都撑不住。
她的眼前浮现出了很多事。
先是小时候的父母,疼爱她的父亲,宠溺她的母亲,总和她嬉笑打闹,故意惹她生气的哥哥,还有一直陪着她玩儿的兰草,和那趴在墙头上看她的少年郎。
她幼时顺遂,从没有不得意的时候,走到哪儿都自带光华,仿佛天边的霞光都要让她两分,大概就是年少时将所有运气都用光了,所以越走越难,越走越惨。
她又想起来当初在漠北遇见秦山岳的时候,她绞尽脑汁重新攀上了这节高枝,她也确实是借着秦山岳的东风,风风光光的回了京城,可是往后的日子,没有一天是顺心如意的。
自打进了秦府,她一步错,步步错,仿佛就没走对过一次。
她想起了秦山岳当时给她安置的那个小院,院里虽然不大,但是什么都有,若是她当初没有进秦府,若是她没有拼尽全力去缠着秦府这颗大树,而是想别的法子走下去,她是不是也落不到今日这个下场?
秦府是一个通天梯,可她却一脚踏空,摔下来了,她在无数阴谋诡谲中缠绕,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但她却在这一刻,输的一塌糊涂。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怕死,临死了,却又不想死。
赵红珠趴在地上,原本摁着伤口的手开始缓缓下挪,最终摁到了她胸口处的一条红绳链子上。
红绳上拴着的,是当初她戴在凤冠上的那一颗破碎了的珊瑚珠子,当日被秦山岳一脚踏碎了之后,她却出于一种莫名的不舍,不肯将它丢掉,只用红绳缠着,然后一直将它宝贝般的戴在胸口。
早知有今日,她丢掉这珠子就好了。
早知有今日,她不来秦府中就好了。
早知有今日,她不见秦山岳就好了。
眼前一切都渐渐模糊,她身上的血在雪地上绽放开来,像是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她这一生,被很多很多人爱过,也爱过别人,得意过,风光过,落魄过,颠沛流离过,风光大嫁过,也被人欺辱过,跌宕起伏这四个字,概括不了她这复杂的一生,但若要叫她自己给自己写一个墓志铭,她也写不出什么好话来。
她这一生坏事做尽,身处囹圄,从未挣脱出去过,忙忙碌碌的扑了半生,也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只能愿这长白山的雪再大一点,将她的尸体掩埋住,别让别人瞧见,让她就死在这里,埋在这里,不要再出去了,她已无颜面对赵氏,无颜面对秦家,无颜面对所有人。
自此,雪山埋骨,再无回响。
赵家嫡女,秦家夫人,赵红珠,终死在了元嘉四十六年的冬里。
人死曲终,于今落幕。
前尘往事,皆忘已。
作者有话说:
本该塞在番外里,但听大家说想看,便提前放出来了,下章接着写宝贝女鹅谈恋爱。
赵氏女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吗?可以提前说说,回头我一起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