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涉国家的供奉份额,只是一个微小的变化,都能改变巨大的利益,每一个被选上来的人,都抱着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的觉悟。
北方游牧与东海波斯两边人一如既往地藏锋,他们只敢和对方争一争第四第五,且都恰到好处的留手示弱,不敢崭露锋芒,怕引起大奉的猜忌,只有蛮族与倭族两族鼓足了劲儿,在大奉的口中夺食。
演武过程太过凶残,文武百官在高台上随着圣上观看,在下方观看的只有家眷妇孺,场面太血腥,坐在游廊里的世家子弟们还好,一些岁数轻的女孩子都吓白了脸,用团扇或者手帕掩着面,不敢再看。
此时,恰好一个蛮族勇士斩下了大奉勇士的头,然后欢呼着,抛向了游廊中。
这颗人头喷洒着血雾,落到了游廊隔间中一个女子的身上。
白青柠看的清清楚楚,那位女子,正是前些日子,被蛮族使者骚扰的、大奉世家子弟的未婚妻。
那姑娘不过十五岁左右,被娇养长大,平日里见个蛇虫鼠蚁都要被吓白脸,现如今那颗人头落到她身上,她都不会动了。
旁边的姑娘们四散而逃,尖叫声一时充盈了整个长廊。
那颗人头从姑娘的身上滚到了地上,眼还圆睁着。
演武场上寂静无声,大奉人心怀激愤,蛮族人如野猿般高呼,空荡荡的欢呼声在演武场回响,白青柠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突然间感受到了之前在书本上看见过的一句话。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辱我国者当杀之。
她虽然是个女子,没有上过战场,但在这一刻,也与这满场的战士共情了,大奉是有很多沉疴,朝堂也并不那么十分清明,但是那也是她生长的国都,当大奉受辱时,她的心也很激愤。
白青柠就踩着这样挑衅又尖锐的欢呼声,走到了那颗人头的旁边。
她脱下身上的黛色大氅,将那颗人头包裹起来,掩盖住他狰狞的死相,双手捧着,一路从寂静的游廊,踏着沉寂的空气与惊讶的目光,走到擂台下,若无其事的将这个勇士的头还给了来收敛尸骨的金吾卫,然后用那一身满是血的大氅盖住了对方的尸体。
她再迎着所有人来时的目光走回去。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但是寂静,满场都没有声音,白青柠走回到游廊上属于白家人的位置,礼数周到的坐在了白夫人与白云霜的中间。
就好像是她只是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样,脸上瞧不出半分异样。
旁边的白云霜颤抖着手拉着她的袖口,白云霜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说话,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发着颤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下去?”
这种情况,应当由金吾卫走上来将头颅带走才是。
而且,姐姐不怕吗?
白青柠捧着茶盏,茶香与雾气在她清丽的眉眼间萦绕,她安安静静的坐着,粉唇一掀,说着白云霜听不懂的话。
“都是大奉的子民,他为大奉而死,我为他捧一捧头颅,又算得了什么。”
听起来像是很普通的话,没有一点修饰,平淡的仿佛生活中偶尔提起来的一句话而已,还有几分理所应当的模样,可是刚才白云霜却从没这样想过。
她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姐姐的想法有点像是那些读过很多书、上过战场、当过官的男人。
而她没有读过那么多书,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当过官,所以什么都不懂。
白云霜看着姐姐的侧脸,又想起了那天在宫里,姐姐告诉她,你若想打人,便挑个谁都发现不了的时候,一击即中,叫她再也爬不起来。
她怔怔的看着姐姐喝茶,想,都是喝茶,都是用膳,都是穿衣,怎么偏偏姐姐就跟她不一样呢?
——
白青柠也没再讲话,她放下茶杯,坦然的迎着所有人的视线,继续低头看演武。
比起来这点小插曲,还是演武更重要。
大概是因为之前被辱过的原因,大奉勇士接下来无比凶猛,连赢三场,压着蛮族打。
蛮族勇士的血与大奉勇士的血热腾腾的在擂台上升腾出一层层热雾,血腥气直接扑到游廊上来,一些姑娘们都忍不住低头去呕,又碍着礼节,强行忍着。
每当这个时候,便有人去瞧白青柠。
白青柠还在那里坐着,她身上没了大氅,期间金吾卫的人来送了一个玄青色的大氅,显然是端亲王世子的,白青柠也毫无芥蒂的披了。
端亲王世子的大氅更加宽厚沉重,压在白青柠的身上,将她的身形压的小巧玲珑,隐隐还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意,她的脸被玄色的绒毛衬的莹润如玉,可就是这样个娇娇女子,亲手捧着一颗人头出去了。
席间的女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只是隐约间觉得,白青柠确实有一点不同的,她坐在席间,看的,想的,却和这些女子都不同。
演武比赛会持续三天时间,第一天结束之后,圣上先走,文武百官随行,剩下的家眷妇孺才能离开,第二日的演武与第三日的演武便不要求家眷妇孺一起来观看了,这些家眷妇孺想看也可以,不想看也可以去四周逛一逛。
长白山景色优美,走到哪儿都是少见的瑰丽壮哉。
只是演武第一日之后,不少姑娘都惊病了,窝在厢房内不肯出来,白青柠也没出来,她在厢房内待了两日,后知道了演武的结果。
大奉夺得魁首,蛮族第二,倭族第三,游牧第四,波斯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