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帝并未察觉到沈时纣的变化,他步履摇晃的坐到了矮榻上,叫内侍的小太监拿酒过来,一副要与沈时纣在偏殿大醉一场的模样。
沈时纣沉默的望着元嘉帝,没有反对。
酒到了他的桌上,他入口一尝,还是普通的酒,没觉出来哪里有问题,但是元嘉帝喝了之后却宛若喝了什么仙灵妙药一般,不仅面露喜色,还开始絮絮叨叨的和沈时纣说话。
最开始元嘉帝只是问沈时纣,喜不喜欢这长白宫,在朝中可有什么人难为他,沈时纣一一答了,但沈时纣看着元嘉帝的时候,却看见元嘉帝略有些涣散的瞳孔。
元嘉帝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这张脸,在看他的母妃。
沈时纣依旧端端正正的坐着,饮酒,答话,一字不错。
但是在某一刻,元嘉帝脸上的笑容却骤然消散了,他的眼睛突然狰狞的瞪向了沈时纣,“砰”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隔着桌椅去抓沈时纣的脖颈。
年迈的帝王空有气势,并没有什么力气,沈时纣反而因为君威的原因没有躲避,任由元嘉帝抓住了他的脖颈。
“你为什么背叛朕,贱婢,朕许你荣华富贵,许你万千恩宠,你为什么背叛朕!”元嘉帝拖着沈时纣的脑袋,把沈时纣的头往桌上砸。
沈时纣伸手卸了他手腕上的力道,用一种看起来是搀扶、阻拦,但实际上为钳制的姿势抓住了元嘉帝的手臂,低声道:“圣上,您醉了。”
元嘉帝还在发疯。
他嘴里说着各种难堪的胡话,试图冲过来将沈时纣摔在地上。
沈时纣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二十多年前的元嘉帝与丽妃,年轻力壮的元嘉帝,与娇艳柔弱的丽妃。
一场荒唐戏,二十多年后,在他身上又重演了一遍。
沈时纣对元嘉帝的心中难以掩盖的升起了几丝厌恶,他不明白,以权势得到一个女子的身体,却又因此认为对方不喜爱自己,肆无忌惮的伤害她,这真的是一个圣上能做出来的事吗?
对自己心爱的柔弱女子尚且如此,对别人恐怕更是手段下作,有这样的圣上,朝堂又怎么可能安稳的了呢?
他握着元嘉帝的手越发紧,不讲话,只是目色沉沉的望着元嘉帝。
倒是后面的太监吓坏了,匆匆跑上来拦在两人中间,挨了元嘉帝不少打,沈时纣后来松了手,元嘉帝便踉跄着摔倒了,躺在地上浑浑噩噩说胡话,不知天地为何物。
太监匆匆去搀扶元嘉帝,又去与端亲王世子赔礼。
“世子,世子可伤着了?”这太监是个老太监,瞧着得有五六十岁了,一开口说话脸上都挤满了谄媚的笑容:“圣上这几日饮多了酒,总是如此,圣上心里是心疼世子的,世子当清楚,只是喝多了,还请世子不要难过。”
沈时纣扫了这太监一眼,心知肚明这太监肯定是知道元嘉帝干的那些脏事,所以跑来他这里说好话,帮元嘉帝铺垫了。
只可惜,沈时纣不吃这套。
元嘉帝当年是怎么对丽妃的,从这相处之中便可见一斑了。
“本世子无碍。”沈时纣道:“公公且去瞧瞧圣上吧,圣上体弱,怕是要伤了筋骨,本世子还要去巡逻,便不久留了。”
太监赶忙作揖送沈时纣走。
其实按道理来说,沈时纣应当在榻前继续等着,等元嘉帝醒过来后,好与元嘉帝叙一叙情再走,反正换了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都不会离开元嘉帝,都会在元嘉帝面前尽一尽心。
可偏偏沈时纣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甚至一眼都没有多看。
这个烂泥一般的男人,叫他看了生厌。
沈时纣离开了之后,元嘉帝在塌上昏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他醒来时先是坐在塌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扫了一眼太监。
太监立刻送茶水过来,然后语气轻细地将沈时纣在元嘉帝昏迷之后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还为沈时纣开脱:“世子爷是想陪着您的,只是事务繁忙,金吾卫朝会之上实在是抽不开身,便只好先行离去了。”
圣上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原本昏黄的眼眸闪过几分了然,一张慈祥的脸上带起了几丝笑,却是自嘲。
“他不想陪着朕,他也厌恶朕,朕感觉得到。”元嘉帝捧着那杯茶,喃喃道:“太像了啊,要是如烟还活着,瞧见朕刚才那副德行,也会甩头就走,在心里头辱骂朕猪狗不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