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的面更冷,神色微凉的走向他的衙房。
他的身后,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铁牛皮的靴子踩在地面时会有沉重的碰撞声,而在这脚步声中,混了一道杂乱又轻的脚步,从南典府司内一路往外行。
沈溯没有想要去看她,但是她不看,那些声音也往他的脑子里钻,他在脑子中想,这个时候萧言暮出南典府司的门是要做什么?
请假了?还是请辞了?
请假,是为什么请假,请辞,又是为什么请辞?
他一颗脑子兜兜转转,回到衙房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百个念头,等他落到案后,才想到,萧言暮不能就这么走了。
人是南典府司的人,而他是南典府司的官,四舍五入,那就是他沈溯的人,他的人,无缘无故走,连一个信儿都没抬到他面前来,这怎么行?这群人是当他死了吗?
“把仵作房的人叫来。”沈溯坐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后,声线冷淡对门外道。
门外的锦衣校尉应了一声“是”,转而就去了仵作大衙房,不过片刻,便将刘师父提到了沈溯的衙房内。
刘师父平素里都是跟着李千户一起出任务的,与李千户熟悉些,毕竟李千户性子爽朗,偶尔还爱与人开些玩笑,是个好相处的人,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不怕。
但沈溯不同,沈溯在南典府司里都是出了名的严苛,难伺候,性格冷硬,叫人瞧一眼都怕,刘师父甚少与沈溯有交集,只远远的在南典府司中瞧见过几回。
也不知道沈溯这回将他叫过来是做什么。
刘师父隐隐有些担忧。
——
而与此同时,萧言暮已经出了南典府司。
因着要出一趟院门,所以她便先去了一趟驿站租赁了马车和一位身强体壮的马夫,又采买了一些东西,然后才行去医馆。
集市的医馆中有不少人在瞧病,多是四周的贫苦人家,萧言暮到的时候,萧言谨已经等在了医馆门口。
他行动不便,医馆的药童便给他搬了一个靠背椅子叫他坐下,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面容都被冻的煞白,终于等来了萧言暮。
好似是生怕他被萧言暮丢下、萧言暮不肯过来一般。
瞧见萧言暮随着一辆马车走过来,萧言谨的眼眸都泛起了光亮,远远地望着萧言暮,直到萧言暮走到近前来,他才哑着嗓音,喊了一声“阿姐”。
萧言暮瞧了一眼萧言谨,迟疑了一瞬,问他:“你的腿还没好,你执意现在赶路吗?”
萧言谨定定地望着她。
他的模样太过消瘦,但偏生一双眼格外的亮,看着萧言暮的目光不像是看着什么阿姐,反而像是看着一种他十分渴望,想要得到的东西一般,带着一种偏执。
萧言暮疑了一瞬,又去看,却瞧见萧言谨已经垂下了眼眸。
马车恰好在此时停下,萧言暮向一旁的马车夫说道:“劳您将此人抬上马车。”
马车夫身强力壮,抱起来一个萧言谨不成问题。
马车夫将萧言谨抱上车前,萧言谨回过头来,白着脸看着萧言暮问:“阿姐,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马车夫突然加快了速度,将萧言谨抱上了马车。
萧言暮没言语,只是沉默的看着他被马车夫带上马车。
萧言暮根本没上马车,她是骑在马上的,随着马车夫一起往她的家乡赶。
这一路行起来,从南典府司出门,在路上足足行了两个时辰,远远途径了一座山。
“我们进山,抄个近路。”给他们带路的马车夫扬着鞭子,说道:“这处穿过去,可以早些到你说的小山村。”
萧言暮顺着马车夫的鞭子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层峦起伏的山云。
她对山路其实不大清楚,马车夫这般说时,她想了想,只觉得方位不太对。
这个方向的山,好像和他们村子背道而驰。
而这时,萧言谨撩开了马车的帘子,与萧言暮道:“便听他的吧,阿姐,我记得有这么一条路,之前村里的阿公带我走过的。”
萧言暮便不再多想,点头随着他们进了山路。
这处山明显荒凉,一行人不过走了两刻钟,马车便行进了一处山林,山林茂密极了,萧言暮几乎都分不出方向来,但马车夫却像是老马识途,一路扎进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