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原先的户部尚书死了之后,贵妃找上了他,给门路,给官位。
上一个户部尚书的头七还没到呐,萧义便收了贵妃的钱,然后由贵妃打点,坦然上位——只要利益足够多,他也是不怕被砍脑袋的。
作为代价,他要帮贵妃瞒下这件事,让沈溯查不到人。
所以他偷偷做了本假账,糊弄了沈溯,真账被他自己藏下了。
他自此以后,也是能平步青云的人了!
萧义正整理手中账本,幻想日后繁花似锦时,突听门外小厮禀报,说是二姑娘来了。
萧义面色一淡,收起所有东西,没有叫萧言暮进书房,而是直接走出了书房内间、行至外间门口。
他不喜欢这个女儿,因为萧言暮的娘,他喜爱的女人成了妾,因为萧言暮,萧云朝成了庶长女,就算是后来他提妾为妻,这份愧疚却一直压着,除了愧疚,还有一些厌恶,每见到萧言暮一次,他就会想起当初自己被迫低头娶妻的事情,想起与萧府老太太的争执。
因此,他越发不喜欢萧言暮。
他也不想让她踏足这个装满他秘密的书房,更吝啬于叫她进来烘一烘暖炭,只推开外间的门,站在门内往外看。
书房外间的门“嘎吱”一声打开,满面苍白、发鬓束在脑后的萧言暮站在台阶下,昂着头,瞧见了她的父亲。
父亲还穿着白日里的衣裳,只是神色不再像是面对那位沈大人一样温和,而是高高在上的,拧着眉、下颌高抬、向下睨看着她,眉目冷淡的问道:“何事?”
萧言暮立在台阶下,单薄的脊背在月夜寒风中发颤,冬日间,一钩寒月天如水,伊人独立。
她攥紧披风,道:“父亲,今日,女儿被姐姐推落了湖,周遭的丫鬟都可为女儿作证,还请父亲还女儿公正。”
她的眼太过清澈,像是被雨水打湿过后的黑色石头,泛着泠泠的光,就那样看着萧父,叫萧父凭白升腾出几分厌烦来。
这双眼,就像她的娘。
他拧眉道:“今日之事是一场意外,你自己站不稳,不要去冤枉你姐姐。”
萧言暮被这样一句冷而厌的话震慑在原地。
她看着萧父的眉眼,只看见了一片不耐烦。
在这一刻,萧言暮懂了,萧父看见了,但他当做自己没看见,在萧父的眼里,她就是个讨厌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所以她也是讨厌的。
她的所有委屈也都不必再说了,他根本不会听。
人的心是偏的,便会引出各种病症来,他变成了个聋子,变成了个瞎子,对于萧言暮的所有苦难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落了水,且明显是被萧云朝推到水中陷害,若不是有人路过,她差点命都要没了,这么大的事,萧府人却轻飘飘的掲了过去。
萧府的人完全没在意她的生死。
萧大夫人便罢了,萧老爷可是她的生身父亲。
萧言暮如玉的雪肌上泛起了冷意,她想,他们既然不在乎她的生死,又为何要带她回来呢?让她一辈子留在东津不好吗?
还有她的母亲。。。她这么多年都以为母亲是病死,可她来京中第三日,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都被颠覆了。
她的母亲真的是病死的吗?
萧言暮的眼圈骤然红了,悲切与心伤几乎要将她碾碎了,她对父亲的所有幻想,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父亲厌恶的眼神,与满院子小厮暗暗看笑话的目光甚至让她升腾出了羞愤欲死的屈辱感。
她在原地立了片刻后,俯身道:“是,女儿烧糊涂了,女儿告退。”
她行礼后,垂眸从观棋院离开,再也没回过头,踉跄着,失魂落魄的回了翠玉阁。
萧府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该怎么办呢?
她好像永远没有家。
她回了翠玉阁之后,便起了一场烧病。
她病的很重,也不知是不是心病,总之这些时日积压在体内的风寒全都重新翻涌上来,烧的她头晕眼花,一夜寒凉噩梦。
冬夜寒,但她的心比冬夜更寒。
——
萧言暮不好过,但萧云朝也不是全然无伤,她挨了萧大夫人的训斥。
萧言暮烧起来的时候,百鸟院东厢房内正一片骂声。
华美的贵妇正在骂跪在地毯上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