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邵坤玉仍记挂着亡父亡母,知道自己爸爸是谁妈妈是谁,所以一直梗着脑袋不肯叫邵宴爸爸,只叫邵辉贤奶奶。
也正是从那天起,她朝邵宴喊了第一声爸爸,慢慢又叫daddy。
父女关系越来越好,原本家庭的记忆也随着长大逐渐淡去,只回去看望奶奶时,听她兴味盎然地给自己回忆一两件。
醒来坤玉尚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像自己还是小小的个子小小的身体,坐在地上孤立无援地大声喊“谁把我推倒了”。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眼眶都盯得发酸,才想起自己正躺在哪。
坤玉揉了揉脸,起身洗澡换衣服,一切正常地跟慈剑英打招呼,共同吃过早饭后,坐他的车去学校上课。
很顺利很流水账的一天,直到下午放学,拉开车门后,见到座位上垂眼看文件的邵宴。
“爸爸。”她语气正常地叫他。
邵宴放下钢笔,观察着女孩子的脸色,道:“这会儿回家?我让管家通知准备晚餐。”
坤玉低头玩手机,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邵宴心里一松,面上立刻有笑意。他探手揉了揉坤玉的脑袋,目光落在女儿发顶,想起什么,问道:“嗯?换发圈了,没见你戴过这根。”
坤玉抬头,对着空气蹙眉想了半晌,欸了声:“好像落在慈叔叔家了,昨天……”
她咬唇,安静下来。几秒后,坤玉若无其事低头看手机,轻轻道:“没事的爸爸,我换了一根而已。”
她不是很在意这回事,喜欢的樱桃发圈落在慈剑英那儿,她也没觉得不开心。
女孩子转头就忘了,邵宴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防窥玻璃给一切镀上暗色的阴影,和自己此刻阴郁的心情一样。
「昨天……」
昨天她在慈剑英家里过夜,住了一整晚,又在那里吃晚饭。他们是不是做什么了,还是说了什么聊了什么,有没有肢体接触,眼神往来?
慈剑英有没有对她进行什么不堪的暗示,有没有哄骗她,引诱她?
他一定是做什么了,否则为什么今天小鬼放学上车,没像从前那样拉着自己来嗅身上的味道。为什么问起来,要欲言又止,咬着嘴不吭声?
邵宴满腹的疑问与揣测,话到嘴边,却在看到坤玉平静的脸色时沉默着咽回去。
他轻轻摩挲着右手虎口位置,这现在已经成了他想到坤玉时的习惯动作。女儿咬在皮肤上的伤口愈合,咬在心上的没有。留下淡淡的疤痕,不尴不尬地停在那儿,酸麻也像是快感。
他们父女关系现在看起来很一般,不止一般,而已经到了相当一般的程度。
他昨天准备了一晚上跟她和解周旋的话,可邵坤玉一个字都没再提。那些情爱啊喜欢啊之类的话题,她今天完全没有对他讲。
她不跟他说,是不是昨天跟另一个男人说了?那人年纪那么大,独身这么多年,有没有问题还不知晓,她就放着胆子和他说那些吗?
想了想又不信。自己十年费力费神养大的孩子,怎么会一个晚上就会变心?
当然他也不是要求她不能变心,某种程度上,她“变心”反而对父女关系有益。
但是。
邵宴面无表情地安慰自己,一遍又一遍,才终于在到家时,哄好了自己那颗左右为难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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