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向来说到做到,他既然应了秦禅月的话,第二日他便去求见兴元帝。
兴元帝摆驾南云城,按着身份地位,他应当直接住在南云城最高规格的地方,镇南王府,但是不知道为何,兴元帝并不曾入住镇南王府,而是住在了南云城的官衙。
次日,楚珩便去官衙求见。
兴元帝自然知道楚珩为什么而来,所以他不见。
他拿捏死了柳烟黛思念儿子、离不开儿子的痛楚,他偏不让她见,甚至连一点信儿都不给她,楚珩来了,兴元帝都不曾召见楚珩,只当没看见一样晾着。
柳烟黛就这样一直忍受“儿子被抢”的折磨,提心吊胆的熬。
兴元帝不觉得这是什么很痛苦的惩罚,他当初连个信儿都没有,所有人都瞒着他,他现在以其之道还施彼身又怎么了?柳烟黛不过体会了一些他的痛苦罢了。
兴元帝不见,楚珩只能无功而返。
楚珩在官衙处消磨了一日,白日去,晚间回,太师椅一座,一壶茶从早喝到晚,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等到他晚间回来,柳烟黛一看他孤身一人而回,心口更是钝痛。
子离母身,哪里有不痛的?
当夜,柳烟黛在床榻之间辗转反侧。
她睡不着,一闭上眼,仿佛就能听到小铮戎在她耳畔来哭。
兴元帝那样性子的人,哪里能带的好孩子呢?他只是把那孩子当成个工具抢过去而已!他又怎么会真的对这个孩子好呢?
她睡不着,泪水划过枕头,小蜘蛛腊梅跑到她的脸上趴着,毛茸茸的,像是一种无声地安抚。
但耳畔的哭声不断,梦魇一样缠着她,一直催促着她起来做点什么,做点什么——但她自己知道,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直焦急的等待,魂魄像是被抽出来烤干了,只剩下薄薄的一片,在体内蜷缩起来,发出无声地尖叫,可她的躯壳不知道能怎么办,只能瞪着空洞的眼睛到天明。
最终,柳烟黛像是只游魂一样,从卧榻间站起身来,顺着镇南王府游荡。
她的丫鬟担忧的跟着她,却也不敢靠近,只随在其后。
王府大,庭院广,花枝摇晃,月色寂寥,白日里热闹的街巷间空无一人。
她从院落里出去,踩着虚浮的步伐往外飘,一路从镇南王府晃出去,踩着长长的街巷,漫无方向的往外走。
南疆的夜不冷,但今夜无月,有乌云盖日,夜间冷风飘袭,怕是要落雨。
柳烟黛却已经没力气去在乎这些了。
她在街巷中行过,踩着一块块青石地砖,月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拉长,映在地面上,一点点远离。
她摇摇晃晃,没有终点的走,直到某一刻,她走到了熟悉的地方,抬起头,看到了“秦府”的牌匾。
秦府门口守着两个兵,见到了柳烟黛低头行礼,道:“见过柳姑娘。”
听见柳姑娘这三个字,柳烟黛浑浑噩噩的想起来了。
秦府,秦府,就是秦禅月的地方,本来,她的小铮戎就该在这里的。
柳烟黛在秦府门口发愣的时候,身后的丫鬟赶忙跑过来,低声道:“姑娘,今日——今日秦府被人洗劫,府内亲兵反抗,都受了伤,眼下许多伤患都在其中养伤,血腥冲天,您莫要进去了。”
柳烟黛恍惚了一瞬,后缓缓摇了摇头,声线嘶哑的说:“我进去看看。”
丫鬟只得低头应下。
柳烟黛则进了秦府之中。
果然如同丫鬟所说,秦府之中生过一场大乱,院中的草木都被人踩踏砍过,可以看见其上的刀痕,地上的血迹虽然冲刷干净了,但是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其中,难以消散。
行过秦府照壁,往后绕,可以瞧见附近的厢房中都亮着灯,许多提着药箱的大夫来来回回的走过,显然是正在治疗——这些都是秦家军的大夫,临时从亲兵营哪里抽调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