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官鬻爵的事牵扯到侯府的当日,大理寺少卿宋远洲没敢直接下手去查,而是斟酌一番后,先去紫禁皇城中拜见了永昌帝。
宋远洲时年而立,是十几年前的状元郎,在官海中沉浮多年,早已经将长安之中的各种势力关系摸了个通透,越是沉淀的时间久,越不敢肆意妄为,他手上虽然有了尚方宝剑,但也不是谁都能斩的。
秦禅月的身份很敏感,她身后是镇南王,而镇南王身后又牵扯到朝中绝大部分武将势力,再早些年,秦禅月甚至还是无忧郡主,是太后最宠爱的孩子。
甚至,太后病重之时,临死前都记挂着,给她下了一道懿旨,要皇帝善待秦禅月,万一他这头用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了,那头懿旨下来要他老命,可怎么办?
别看秦禅月只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女人,但真要动她,还要去请示永昌帝。
大理寺少卿宋远洲入宫之后,行过长长深深的宫路,绕过高高耸立的城墙,在太极殿前停下脚步,等着永昌帝传唤。
永昌帝年岁大了,渐渐也少在御书房待着,只在太极殿内看看书,修身养性。
宋远洲在殿前阶下站定。
秋日的紫禁城中处处金黄,宫女手捧各种事物而过,宋远洲等待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位绛紫色衣袍的人走过来。
这一位在宫中显然有特权,无需通报,处处直入,头都不晃一下的经过了宋远洲。
宋远洲只瞧见了一个背影。
那绛紫色的锦袍后心上绣银纹走线,勾出来了一个特殊的蜘蛛伏背,偏那蜘蛛上长了个女人头,女人头被绣娘绣的惟妙惟肖,那双眼睛像是真的看着人似的。
人一走起来,那蜘蛛便也跟着在衣服上动起来,女人头一扭一扭,宋远洲一眼望过去,便觉得那双女人眼诡谲的盯着他看,叫他整个人都打了个颤。
宋远洲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
但是纵然不看,他也知道那是谁。
那是永昌帝从民间三请而来的蛊医。
据说,这位蛊医是大陈人与南蛊人生下来的孩子,说好听点叫混血,但大部分人都骂他杂种。
又说,这位蛊医在南云城边境被养大,从南蛊人那边学了一手下蛊的手艺,后来渐渐闯出名堂后,被永昌帝亲自请到了紫禁城,让这位蛊医授长生之道。
没错,长生。
这世上的每一个皇帝都想长生。
永昌帝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忤逆他,他能够掌控天下所有人,却没办法掌控自己日渐衰老的身体。
所以永昌帝想长生。
寻常皇帝长生,他最多就熬个金丹,但永昌帝这边临近南疆啊,他完全可以搞出来什么“人蛊同生”之类的东西,这儿是真的有啊!
以前永昌帝年轻时候,紫禁城里的蛊医还没这么受重用,但眼下,永昌帝老了,快死了,人为了延长寿命,那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民间的糊涂老儿还要散尽家财去买什么假的起死回生药呢,更何况是紫禁城里的皇帝呢!
所以这些蛊医们地位越发水涨船高,甚至听闻,这些蛊医们可以直接在死囚牢狱里提人试药。
思及到这些,宋远洲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每到皇帝末年,总会做出来一些荒唐事来,每国的历史都是如此重复,谁都阻止不了。
而宋远洲在殿前守了半个时辰,最后守来了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
老太监自台阶上而行下,直到宋远洲面前,笑呵呵行礼道:“宋大人久等。”
宋远洲随之还礼,连声应和:“不敢不敢。”
永昌帝并未见他,只让老太监给了一道口谕。
“皇上说了,秦家功高,眼下事态不明朗,便将秦夫人先幽禁秦家佛塔。”
宋远洲听闻这话,心里暗松一口气。
得亏提前来问过,不然若是真让他将人拘到了牢中,回头若是出什么事儿,纵然皇上面上不说,心里也一定记上他这一笔。
宋远洲赶忙点头应下后,从紫禁城中离开,后一路亲自登门侯府。
这时候的长安上下都知晓了“卖官鬻爵”之案,一时间整个长安都跟着人心惶惶。
上一次卖官鬻爵之案,还是前朝之事呢,说是连着砍了三十多户人家,朝堂官职大洗牌,几百颗大好头颅,将斩首的刀都砍卷刃了,那场面,简直惨绝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