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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陈桉(第1页)

萧蔚无比肯定,微微一笑,颔首并给予她安抚的眼神。事至此时,余娴再倒回去想萧蔚所说,“怕就怕,这件事,根本不能平反。”竟确然言中。

余宏光就是余宏光,余家只有“一个”孩子,那位叔伯死了,不能让人晓得骇人听闻的孪生阴阳衡财之道,又不能让人晓得他是被爹娘所杀,也不能让人晓得他必须死的内情缘由,更不能让人晓得他是被陛下默许拉下马,那么就得营造出他还活着的假象,由阿爹来顶替他的名姓与身份。

“当年阿爹下狱,实是以叔伯之名,冒死觐见,请窥玉匣,向陛下奉上名单告发‘自己’。陛下看后震怒,恐朝变,不得声张,没收名单后,只以贪污结党之罪将其打入天牢,并欲株连九族,将余家蛇鼠一窝尽数铲除,然而叔伯势重,结党在朝,难破僵局。幸而名单早有备份,藏于麟南,阿娘便背着双刀赶赴鄞江,取高官首级,敲鸣冤鼓见圣上,请再窥玉匣。

京中急变,竟有武功盖世的虎女一人就足以闯破官邸内院,杀数名高官取其首级,陛下心惊忌惮,阿娘虽为他解忧,然而其势不可挡不得不防,陛下想将阿娘背后陈家的势力收归麾下,阿娘秉承陈家祖上遗志坚决不肯,陛下才要取她性命,外公便携陈家臣服,救下阿娘。留得性命,但阿娘倔强不肯服从的脾性始终让陛下难堪,便废去了她最为得意的一身武艺……”

余娴将事件逐一相连,终于全通,萧蔚也觉得并无纰漏。

“错了。”却听得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良阿嬷跨进,猩红的眼炯炯注视两人,“你阿娘,远比你想象中更有魄力,陈家遗志固然重要,但若是束缚了她为民请命的手脚,她照样可以不管不顾。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逼她,她是自愿被废去武艺的,并且,她是自己动手的。”

鸣冤鼓击破,陈桉被请至堂上,不跪京官,誓要见圣上,以“知晓玉匣隐秘内情”为借口,请陛下再窥玉匣,终于将圣上请动,秘宣她至后殿。

她奉上高官的首级,并陈述杀人罪行,陛下确实因她悍然粗暴的行为震怒,责问她罔顾律法又与罪犯何异?

“何异?破釜沉舟,为民解忧,百死不悔。”

陛下哀惋,急声叱责,“朕已知晓!那昭昭罪行又跑不了!朕自会想方设法逐一处置!你何苦将自己搭进去?!私闯官邸杀人屠命!你好大的胆子!你想造反吗?!”

陈桉却不惧圣威:“难道您知道了,会将他们赶尽杀绝吗?新朝初立,就让忠心耿耿的高官下大牢?!朝野动荡,局势难稳!就算您将来稳坐江山了有机会逐一处置,那还要等多少年?十年?二十年?!您等得,在死牢里的余公子等不得!被残害的数万亡魂更等不得!民女知,高官不死,总有一天会把玉匣真相捅出去,届时前朝官员如何看您?吃人之事一旦败露,草莽百姓若是起义造反,您又待如何?!高官不死,将来还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命丧其手?!您想除掉他们,却没有正当的名!这几条命,民女陈桉愿意背!民女一人做事一人当!杀人枉法,民女死不足惜!民女绝无越权造反之心,今日断腕废武,携陈家上下臣服陛下,忠义之心可昭日月!恳请陛下、跪请陛下、只请陛下——抚亡魂、敬忠骨、赦清官、定民心!”

话落时,她举刀断腕,血洒殿墙,却不顾伤势,重重磕头,一磕一高声,“抚亡魂!敬忠骨!赦清官!定民心!”

陛下被她毫不犹豫断腕废武的救民之心震惊得说不出话,喉头哽咽,一时竟忘了鲜血飞溅在他脸上,如此触犯天颜亦是重罪。比起她的一腔热血,这些虚头巴脑的繁文缛节,又何须顾?

“来人!”陛下紧紧盯着眼前仍不顾鲜血直流,专心磕头请命的陈桉,“明日宣旨,三司已查清原委,余宏光乃受奸戾教唆,同僚诬害,并非营私结党之主谋,念其被诬入狱,且直召罪党有功,将其赦免,官复原职。京中贪污受贿之高官无端暴毙,亲眷失踪,特任蒋阁老为此案查办专员,以一月为期,速速查清。”

陈桉望向陛下,捂住汩汩冒血的手腕,脸上挤出一抹笑,“陛下?!”

陛下却依旧肃穆愁容,“你杀恶癖之人的行径,确实解了朕的急,朕也害怕他们还有隐秘怪径继续吃人饮血。朕知你并非鲁莽行事,而是猜中朕心。只不过,要抹去此事,却难解。唯有一法可以一试。余爱卿以玉匣贿赂之名入狱,你又以玉匣真相之名前来沉冤,那便将高官暴毙的一切内情也藏于诡秘玉匣,化作玄事。从此玉匣真容不得再开,朕会让蒋阁老将此案结为悬案。你与余爱卿,可守得玉匣之谜,直至朕将名单上的恶癖歹人一网打尽的一天?”

“民女愿意守口如瓶,再不让无辜百姓沉尸匣底!”

“哪怕从生到死?”

“哪怕从生到死!”

“哪怕背上朝廷与坊间有心猜忌的恶名?惹来贪婪之人争抢怪宝的异心?”

“民女愿意。”

陛下这才缓和了面色,“余家同孪双生,却只得一个昭世,虽不解为何,却正好加以利用。既然牢中的余爱卿得活,那么就让另一位余公子死得悄无声息,彻底了断余家祸根吧。其余不相干的余家人如何处置,是已被赦免的余爱卿家中之事,他是大是大非通透之人,朕相信,他不会让朕失望的。”

而后,陈桉因失血过多晕厥,仅剩的清醒时分,向良阿嬷述清前后,让阿嬷带她回麟南,派陈家的势力追杀逃匿的余宏光。陈雄怎么也想不到,他以为只是女儿一次负气逃婚,还想着等她回来,拿出荆条好好吓唬一顿,揪着她和陈玉良两人的耳朵去男方和各宾客家中赔罪,却是婚宴一别,再相见时,她断腕废武,形貌落魄,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小良只是哭着唤他老家主,抽噎着说不清事,两人赶着回来请兵追缉,连衣物都不曾换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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