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小娘子继续轻言慢语:“这个挺重,我知道东宫的行李都放在哪里,我带你去放着。”说罢转身朝书房反方向走,嬷嬷急忙拦住:“何劳娘子做这个啊!”
小娘子扭身,还指笔箱,全程动作缓慢,又耗去好些时间:“这个好重。”
“好好好,”嬷嬷无可奈何,“老奴带她去,带她去。”说着快步绕上长廊,朝萍萍一点下巴:“走吧。”
将萍萍领走,萍萍回头,发现小娘子仍注目着,便朝小娘子挥了挥手,那小娘子纹丝不动,也不回应。
萍萍便收回目光,专心追赶嬷嬷。
小娘子依旧注视,身旁女使劝道:“娘子快去书房吧,莫让殿下久等了。”
小娘子慢条斯理:“我在目送,不能失礼。”
“唉——”女使长叹口气,“娘子为了拖延时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
说回萍萍这边,原来也不知道太子一行行李放哪,问过管家,才九曲十绕,甚至翻了一座山,才抵达这个叫翠微山房的地方。
管家开锁,嬷嬷同萍萍道别:“好了就这了,我得去寻我们娘子了。”
萍萍千谢万谢,嬷嬷离去。她将笔箱摞到那群熟悉的箱子上,退出来,管家重新锁门:“我和账房约了时辰得赶去,娘子自己晓得怎么回去吧?”
“不是太记得……”萍萍不好意思,帅臣府实在太大了。
“唉,那娘子是要回哪里去?”
她忙道:“回我来的地方,是去书房的长廊,下坡的,旁边园子有座白桥。”
她描述得还算详细,管家晓得是哪了:“那你先直走,第三个岔路左拐,再第二个岔路右拐,穿过园子就能瞧见白桥了。”
他交代一遍就匆匆赴约,萍萍问无可问,只好自己寻路,一开始摸索就没啥底气,到园子,不晓得是不是之前那个,假山乱石,俨若迷宫,绕一圈竟回到原地。
萍萍不由生了两分焦急,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正要再找路,忽听见琴箫阵阵。
《松入风》!
虽不知玉萧何人在吹,但琴是官人在弹!
她瞬时得了指引,柳湛的琴声犹如晚上江面灯塔,又似寒夜天上北斗,她寻着他的琴声,越走越快,书房窗户半开,那一幅珠联璧合,琴箫同奏的画面就直直撞进萍萍眼里。
她看柳湛一直含笑注视吹箫的小娘子,就是方才廊下和她搭话的那位。
萍萍定定站立,笑容仍凝固在脸上,眸光却一点点黯下去,如乌云遮星。
屋内袁未罗这个喜欢东张西望的最先发现萍萍,吓得魂都飞了,踮脚凑的蒋望回耳边:“完了萍娘子在外面,我忘记守着不让她瞧见了!”
蒋望回垂下眼帘,低低附议:“我也忘了。”
《松入风》尚余剩最后几拍未弹完,柳湛就听见不大真切的私语杂音,万幸被箫琴压盖,不影响成曲。他弹完收手:“你们在嘀咕什么?”
原本是要斥蒋袁二人,眺过去第一眼却瞥见窗外两侧芭蕉,中间石子路上站着萍萍,正直直望他。
柳湛心猛地一慌,窗外萍萍转身离去,就像溪边小鹿汲了口水就跑,柳湛抬腿本能想追,姚拱辰却在旁边问:“殿下,你觉得书云吹得如何啊?”
柳湛右腿已抬起一掌高,重落回原地:“妹妹吹得不错。”
答时余光仍瞥窗外。
“其实书云近日还写首《松入风》词,快,拿给殿下瞧瞧!”
“我没有随身带。”姚书云讷讷地回。
“那你念给殿下听。”
姚书云便慢慢悠悠念,柳湛只得按下焦忧,耐起性子听,有一说一她的文采比箫技好多了,这首《松入风》起句音节响亮,结句收敛,正适合婉约含蓄的词韵,且她前后段都用了对偶,十分巧心。
柳湛本可以恭维许多词,言之有物,却心不在焉,敷衍道:“不错。”
他身后姚拱辰给妹妹使劲递眼色,姚书云才垂首回应:“殿下谬赞。”
柳湛仍就思忖萍萍,伫了这么一会,冷静下来:自己慌什么?
日后立了太子妃,难不成还回回这样去追她哄她?
本朝开国名臣元松,言行无缺,却因扶正嬖妾,还替她讨国夫人封诰,落得个亲族子弟言之不从,时论非议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