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善堂里的人突然就和柳湛熟了起来,有一回辰巳之间,萍萍路过后院,竟扫见柳湛在帮忙扫落叶。她顿住脚,已经走过去的人,倒回来瞧,才敢确认。
翌日,傍晚,她又发现柳湛在打扫正堂。萍萍忍不住了,走进去注视了会,柳湛才停下扫帚,回首对视,旋起唇角。
四下无人,萍萍直言:“堂堂天子,不在朝堂上安邦治国,却在这里执帚扫地?”
柳湛手仍放在帚上,眉眼间俱是温柔:“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那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拘于灶炉,困于伙房吗?”
“治大国如烹小鲜。”
萍萍吐纳数口,转身就走,柳湛跑了两步将她抓住:“萍萍——”
起初掐着手肘,下一刹自退数厘,改为指拉着她的衫子,再一对视,彻底放开她。
他小心翼翼掏袖袋:“你走的时候,落下它了。”
月钗一拿出来,夜明珠就满堂放亮。
“它想跟你走,想被你重新簪在头上。”柳湛双手将钗奉至萍萍面前,屏住呼吸——不知她还喜不喜欢这支钗?
如不喜欢,换凤冠好不好?
萍萍仰望堂外,日落线下,一轮皎月刚开始往上攀。
月亮还是那轮月亮,但月亮不是他了。
“明月依旧,物是人非。”萍萍说完不久,就感觉身边那双奉钗的手垂下。
她狠下心没有再看柳湛,跨出正堂。
良久,柳湛扫完余下那一块地,才慢慢踱出。
外面,几位善堂里的人包括堂主,聚在树下喝酒。瞧见柳湛,堂主笑着招手,示意他也过来坐下:“都扫完啦?”
柳湛点头,和其他人一样席地而坐。
堂主给他倒了碗酒:“辛苦辛苦。”
继而敬酒。
柳湛应合,连喝数口,眨眼半碗下去。众人围上来关切:“今日萍娘子有没有和你……再好一点?”
许是醉意上来,又许是心里难受再憋不住,他竟倾诉出口:“从前她说我是她的月亮,现在不是了。”
“嚯,那她的月亮现在成
谁了?”
张安吗?
善堂里的人赶紧锁住嘴巴,怕话漏了。
柳湛面色如今晚夜色,抬手将剩下半碗饮尽。
“大官人,别跟自己过不去,就算萍娘子一生有很多月亮,但你肯定是她曾经最爱的那一个。”
这劝慰不如不开口,柳湛自倒了第二碗酒,一饮而尽。
一阵钝痛,他嗫嚅:“我只想做她的唯一。”
众人你看看,我看看你,拿人手软,吃人嘴软,两样皆占,怎么办?
只能帮他咯!
大伙交头接耳,不一会献出一计:“大官人,您的计策,对也不对。追忆往昔,仅仅重建一间汤饼铺是不够的,您要在她面前,把她从前为您做过的每一件都回忆一遍,事无巨细,要让萍娘子晓得,你都铭刻于心,不曾忘记。”
“对,让她晓得你记着她的付出!”
“还有,从前你俩恩恩爱爱的事,也捡最腻的回忆,别嫌粘牙。小娘子嘛,多听一些往事,保管心软,百炼钢化绕指柔。”
柳湛拇指扣着碗,两颊紧绷:“当真?”
“当真!上回米铺的掌柜就这样哄娘子的,他娘子本来要和离的人,听完就眼泪涟涟扑回老张怀中。”
众人当中有个婆子是善堂医婆,术业专攻,多叮嘱一句:“实在不行大官人就卖个惨,撒个娇,说心口疼,萍娘子绝对放不下,怜惜你!”
翌日,萍萍一早起来出屋,柳湛已等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