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美丽背后总是隐藏着无尽的深渊,就像在这片星系当中,数以万计的钢筋巨兽贯穿城市的心脏,令帝星看上去如此繁华,而雌虫身在其中,却是没有拥有自我的权利的。
艾斯特身为雌君,已经在这场宴会上把一切都做得足够完美。
他被迫暂时放下他少将的军衔、荣誉,低下头去处理这些琐碎的家事,到了宴会结尾,却还是遭到了雄虫的责难。
只是斟酒时没有把酒杯斟满,雄虫就怒不可遏,将冰凉的酒水泼到雌君脸上,用力把酒杯砸到他身上,这样做了犹嫌不够解气,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让他当众下跪。
艾斯特甚至没能擦一擦脸上狼狈的水流,就略显尴尬地跪在了雄虫脚边。
这种理由可谓荒唐至极,在场的客人对这样一幕却都习以为常,一时之间,各色目光落在这位雌君身上,显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林德并不是这些目光中的一员,他抬起眼,又重新垂落下去,那个不大的草莓慕斯是集体统一做的,算不上有多精致。
他的目光却全神贯注盯着那里,依然不紧不慢地吞咽着,好像这个蛋糕有多么的诱人似的。
只有握着刀叉的手却越攥越紧,几乎要把纯银质的叉子都捏弯了。
好在宴会马上就要结束,艾斯特并未在地上下跪多久,但这也并非一件好事,因为雄虫趾高气扬地在他胸前踹了一脚,把他叫到庄园的禁闭室里去了。
在艾斯特被命令跟上的匆忙脚步中,胸前衬衫口袋里插着的一朵鸢尾掉落在地上,瞬间沾染上雨水,若是再被谁无意中踩上一脚,恐怕就要蔫儿了。
漂亮的紫色阔叶花瓣渐变到金色花蕊中央,有一种纯粹而圣洁的美。
林德走上前,捡起来从地上捡起来,用自己的衣摆小心翼翼的把水珠擦干净,又把这朵花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才不声不响跟了上去。
他不是那种脑子一热的愣头青,现在的他不仅没有二次觉醒也没有回归皇室,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在这个扭曲的制度里,贸然暴露自己雄虫的身份,只会给雌虫带来更大的灾难。
禁闭室更像是一个高科技地下监牢,四面八方都不见光,只有一盏微弱的悬浮灯悬在拱廊的半空中,幽幽地发出无机质的冷调光芒。
林德只在门开启的那一刻隐约瞥见了里面阴冷的环境,却被需要身份识别的门拦在外面,没办法进去。
这种被挡在外面无能为力的等待格外难熬,林德眼里渐渐漫上一丝杀意和戾气,又似乎因为想起什么,被强行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林德迅速转身藏在旁边的古树后面,就见本来穿着体面的雌虫被谁从房间里扔出来,脖子上戴着灰色的抑制环,背上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全都是数不清的血痕。
银白色的长发这时候便成了刑具,不仅被血染得鲜红,有些还粘连在伤痕上,一不小心牵动起来就会让伤口再添上几层痛感。
帝星的天气总是多变,艾斯特被扔出来的时候,雨势已经很大了,刚才还站在众人中间,如白银月辉般美丽的雌君少将,瞬间落入泥水中,衣衫狼狈,银白色的头发都黯淡了许多。
雄虫似乎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艾斯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尽力撑着身体挺直脊背,重新跪在了雨水里。
看上去,大概是什么新的惩罚。
林德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收紧了。
他看见那些雨水沾湿艾斯特的发丝,就好像有什么银针落在自己的身上,一根一根,带着细密黏腻的疼痛。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什么可疑虫,然后便一瘸一拐,走到了雌虫面前。
但等他看清艾斯特的面庞,却竟然有些迟疑了。
雨水让发丝紧贴在雌虫略显苍白的脸上,打湿的睫毛一绺一绺粘连在一起,就那么垂落下来,遮住了那双极为特别的眼睛。
林德便看不见他的宝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