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贺峥的突袭,饭没能吃成,但几人碰面的场景也并不如林向北想象的那样混乱。
如今钟泽锐身上没有了那股子恶气,面对贺峥时莫名局促,变得有点文绉绉的,问他在哪儿高就。
贺峥倒是心平气和绝口不提当年的事,却并未坐下来,显然是不打算多谈。
对于钟泽锐,他心里有很深的芥蒂,如果不是林向北交友不慎,后来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林向北意欲隐瞒被当场抓包的缘故,非常的心虚,贺峥的神情越是平静他就越感到不安,坐是坐不下去了,于是搭了下贺峥的手,同夫妻俩道别。
贺峥是开车过来的,林向北租借的电瓶车停在了店门口,钟泽锐自告奋勇地说待会由他归还给便利店老板,跟陈秋萍客客气气目送两人远去。
林向北一只手被贺峥牵着,另一只悄悄地摸了摸装在裤袋子里修车店的卡片,上面印有钟泽锐的电话号码,走出街对面回头瞄了一眼,钟泽锐在耳边比了个六做打电话的手势,陈秋萍笑笑地朝他挥手,身旁是还在埋头做作业的小妮。
一家三口,很是温馨呢。
其实他跟钟泽锐往后不一定会有多少联系,这一次来看望对方,无非也是给过往画下一个句点。
最气的时候,林向北是真想和把他拉下水的钟泽锐拼命,可人就是这样复杂,你记得他的坏,同时也记得他的好,他没法完全地把钟泽锐当仇人看待。
他迟迟不收回目光,贺峥握着他的手的力度明显一紧,他顿时讪讪地把脑袋转了回来,瞥见贺峥沉郁的侧脸,心里坐跳楼机似的七上八下。
县城的道路不够宽敞平坦,贺峥的车速比平日要快一点,林向北被颠得有些难受,眉头皱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贺峥隐忍不发的怒气,可被抓了现行,他根本无从狡辩——其实他挺想狡辩的,不过那无疑会加重贺峥的怒火吧。
他也不想撒谎的,但贺峥跟钟泽锐向来不对付,他们又有前科,被贺峥知道他偷偷跑去找对方,谁知道贺峥会怎么想呢?
除了那件事的真相,说到底,林向北也是由于没自信才这样做。
空气紧绷着,他尝试打破冗长的平静,咽了咽喉咙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贺峥睨他一眼,神态大有一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意思,反问:“你先告诉我你去那里干什么?”
林向北悻悻地道:“我跟泽锐哥和秋萍姐好多年没见了,就说说话。”
贺峥的神色更加冷冽,声音也毫不掩饰的不悦,“说什么,追忆以前那些风光的日子?”
刻意把风光两个字的发音咬得很重,反讽意味极浓。
林向北哑声,抿着唇不讲话了,车厢里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车子拐过最后一个街道,在贺家门前停了下来,贺峥率先下了车,开门关门的动作不小,借此表达不痛快。
发现人不在家,他心里有不良的预感,却没直接打电话问林向北,而是和便利店老板打听了几句,得知林向北询问了钟泽锐的住处,他亲自去领人,试一试而已——
他也分不清没必要的试探究竟是源于被欺骗多了而产生了应激反应,还是听见钟泽锐这三个字就开始草木皆兵。
但贺峥没料到林向北居然真的不对他说实话。
他走进房间里深呼吸两下平复烦躁的情绪,等林向北磨磨蹭蹭来到他跟前,他已经能够较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气。
贺峥眉目严肃,“说吧,这次又想用什么理由来搪塞我?”
林向北的个头只稍低他那么两三公分,但做了亏心事的缘故,像犯了错的小孩似的把脑袋埋得低低的,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柔软黑亮的头发里藏着一个可爱的发旋——贺峥真疑心自己是失心疯了,愤怒的边缘居然还有心情去琢磨林向北发质很不错的问题。
林向北盯着鞋尖看,抬起头飞快低瞄了眼贺峥的脸色,又重新把脸垂下来,上嘴唇揉擦着下嘴唇,半晌小声说:“对不起……”
与其找诸多借口哄骗贺峥,不如直接道歉来得有诚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