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学,林向北的摊位依旧在公园摆卖,距离高考将近一个月时间,他思来想去跟钟泽锐约定,过完五月中就不再帮忙送烟。
钟泽锐应是应了,却并没有那么确切地回答。
这是林向北拿到的第十九条香烟,他习惯性地解开塑料袋一看,是两条红双喜,跟陈秋萍道别后随手塞进了灌木丛里。
晚上将近九点,客人来找他拿货,他手一摸,坏事了,烟不见了。
期间林向北去了趟公共洗手间,是有人趁他不在偷走了吗?
林向北打开手电筒趴在地上找寻,灌木丛里除了枝叶和垃圾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的着急反映到脸上,抬起头来自认倒霉,“烟不见了,我赔你吧。”
男人情绪比他还激动,竟直接跪下来要钻进灌木丛里去,林向北吓了一跳,这烟鬼瘾大成这样?
他肉疼地在腰包里掏钱,“这里有两百五,应该够了。”
伸出的手被气喘如牛的男人拍走,林向北也恼火了,“我都说赔你了。”
“赔,你赔得起吗?”男人有若天塌,双眼血红,“要是找不回来,你跟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林向北满腹疑团,见男人吭哧吭哧爬起来,拦道:“你把话说清楚。”
男人绕过他不耐烦地四处搜寻着,“别装了,这又没有条子。”
林向北的心突突跳了两下,声调也哑了,“不就是两条烟吗……”
男人这才扭过头,“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连自己在卖什么都不知道吗?”
四下警惕地看了看,深深地做了个抽烟的动作。
林向北这才发现男人的眼白发灰,颧骨高耸,像是突兀地硬安了两块石头在脸上,一笑,表情变得诡谲,呼吸几近亢奋,“那玩意儿里头加了好东西,够劲,快乐烟,快乐烟,抽了快活似神仙。”
男人骤然发难,“你把东西给我找出来,他妈的,弄丢了,你给弄丢了……”
接受的信息量过大,林向北跟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炎热的夏夜,背脊出了一层冷汗,像一条条蠕动的虫子,从后颈一路啃爬到尾骨,衣衫尽湿。
蓦然挨了男人一拳,疼痛从腮肉迟缓地延申到整张脸,他踉跄着站稳,一刹,反怒气冲冲地拎住男人的领子,厉声:“你胡说八道!”
男人身材矮小,脚半离地,蚂蚱似的在林向北手上蹦跶着。
林向北把他摔到地上,退后两步看着男人异于常人的精神状态,只觉得天灵盖都在发震,震得他魂飞魄散、骨肉分离。
钟泽锐明明说那是烟,他也打开袋子看过,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林向北连摊子也不要了,大跑到电瓶车旁,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试了好几次才对准了匙孔,一启动,将车门拧到最底,横冲直撞赶往新世界,憋着一股气从后门跑上了四楼。
心里乱糟糟的,因为极端的恐惧与紧张,手脚冰凉。
他有很多话要问钟泽锐,他不相信一向帮扶他的钟泽锐会害他。
“向北,你怎么过来了?先别进去……”
林向北一把推开了钟泽锐办公室的门,满腹的话涌到嗓子眼,在见到沙发上的王老板时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直挺挺地站着,脑子里施工场地一连启动所有机器般轰隆隆地响。
关于这个可怖的夜晚,林向北所有的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
王老板笑眯眯地说已经知道他把烟弄丢的事,让他别慌,只要以后好好干,不怪罪他。
“那天小钟摆酒,跟你一起去的是你同学吧?学生这个身份好啊,我正愁缺人呢,你给牵个线,要信得过的,人越多越好。”
林向北身后的门缓缓关上,他茫茫地看了眼抽雪茄的王老板,又望向钟泽锐。
钟泽锐冲上来重重地握了下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太复杂,其中一层是不能得罪王老板的意思:毒辣的地头蛇要收拾几个无权无势的喽啰易如反掌,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