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北从裤袋里找出香烟和打火机,噌的点燃,用烟雾将自己和贺峥隔绝开来,他微仰着脸,笑说:“你也看到了我在做什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家各玩各的也不稀奇,贺峥,你怎么还是那么保守?”
贺峥板着脸,听林向北滔滔不绝地说出自认为开放的话,“你觉得我陪酒很丢人吗?我在这儿一晚上开的单能顶人家一个月的工资,我做得很开心,也欢迎你来消费,至于我的私生活,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
他越说越快,每个字几乎像是螺旋桨一样飞起来了,锐利地削过他的心尖,划拉出血淋淋的一大片,痛得他夹着烟的手抖颤着,但他还是自虐地往下说,要说得更多、更刺耳,好叫贺峥不要再来靠近这么自暴自弃的他,“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们也不是一路人,你走吧,我去晚了客人要生气的。”
贺峥的嗓音冷得厉害,“你说这些,是真心话吗?”
林向北摇摇晃晃地站直了,“不然呢?”
“那你哭什么?”
林向北的眼瞳骤然一缩,惊愕地去摸自己的脸,摸到一点暴露他脆弱的冰凉泪水,他愣愣地跟贺峥对视着,连擦眼泪的动作都忘记了。
贺峥将他重新逼回墙面,影子团团将他包裹起来,拿走他指缝里的烟头摁灭在瓷砖上,冷笑着质问:“说啊,既然这么喜欢这份工作,你哭什么?”
林向北咬住酸得像要脱落的牙,把手垂下来,抿着唇显出很深的防备,装模作样地打了两个哈欠,“我太困了,不行啊?”
贺峥为他的口是心非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像是一锤子狠狠地砸在林向北的心上,他以为自己痛得躬了起来,但他比谁站得都笔直,像有一根细长的针管从他的脊椎直直刺了进去,绷直着他。
他推开贺峥,一抹脸,又恢复了干爽,只有一双眼睛还水汪汪的,咽回去的眼泪堵在喉咙口,说话变得困难,“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早就领教过了,现在说这些挖苦的话有意思吗?”
贺峥略一颔首,自嘲笑道:“是啊,我也想不通……”
为什么要一而再对林向北有无可救药的期待?
他抻了下衣角,神情平静地退开一步,看陌路人似的看着林向北,“我不该来的。”
贺峥要放弃他了——这不就是林向北想要的吗,怎么心还像被一只大掌捏着上下颠簸收紧?
林向北如鲠在喉,“不送。”
他根本不敢看贺峥,也没即刻回到卡座,扭头往卫生间的方向快步走去,拐进最底处的隔间哐当关上门,将大拇指连着手背的位置抬起来堵住嘴,仰着脑袋瞪大眼睛牙咬紧了,然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还是随着他的动作迅速地滑进了鬓角,他一低头,就垂进了湿漉漉的衣襟。
他躲在无人的小天地里,十五分钟早就过去了,他却怕贺峥还没有离开,再次撞见他对别人摇尾乞怜的模样,一直躲着、一直躲着,直到黄敬南派人一间间敲着门找他。
林向北战战兢兢地四处张望,没有在人群里找到贺峥的身影。
他惨白着脸坐回黄敬南的右首,后者指了指钻表,提示他整整去了半个小时,“你好大的腕儿啊。”
林向北二话不说地端起酒杯就往喉咙里灌,烈酒火似的一路烧下去,他一杯饮尽,又要拿起一杯。
黄敬南摁住他的手,调笑着问:“刚刚那人是你姘头?”
林向北不满他的用词,“我不想说这个。”
“好。”黄敬南用手背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陪我去跳会舞,一点我们出去。”
去哪里?
林向北心知肚明,被轻易拉进舞池里跟黄敬南跳贴身舞,他驽钝的也放纵的任由黄敬南抱着他到处转,一个带着酒味的吻落在他颈部,他没有躲,只是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问:“我陪你一次,你能给我多少?”
完全是冰冷的不带任何一丝情感的肉体交易。
“这样吧,你跟我一个月,你欠大飞的钱我替你还。”黄敬南抓住他背脊的衣服,收紧,“不过你考虑清楚了,我想怎么玩,玩什么,都得听我的。”
林向北偏过头冷淡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