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冷,尽管林向北戴了加厚的头盔,被凛冽的北风吹着,开了一路的电瓶车过到,太阳穴仍像是扎了千百根细针的疼。
然而他刚站定脚,连Muselbar的门都没进去就被守株待兔的大飞哥等人抓了个正着。
不到六点,酒吧里几乎还没有来客,后门连接着的僻静巷子更不会有人经过。
林向北被一脚踹到画着各色涂鸦的泥土灰墙角,背脊重重地撞了上去又弹开一下单膝跪在地面,整个人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躬了起来,他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扶着墙,仰面望着眼前拿着棍子的几个男人。
大飞哥转了转木棍,不重不轻地敲在林向北的肩头,他因为胖,下巴叠着两层,说话时脸上的脂肪像菜市场被人挑选拍打的肥猪肉似的乱颤着,“这个月的钱呢?”
林向北想站起来,大飞哥“诶”的一声,拿木棍抵住他的胸膛,施力阻止他起身的动作。
“我这个月的工资出了点问题,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
“你他妈的想耍什么花招?”暴躁的大飞哥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棍子狠狠地闷在他的肩膀上。
林向北感觉整个的肩骨都要裂了,痛得眼前一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只手从后攥住他的头发,他的发根连带着一大块头皮顿时像要被扯掉,不得已仰着脑袋脸朝上,前方的檐角挂着一颗强力灯泡,光线正正好照射进他的眼底,刺得他眯住了眼睛。
满脸横肉的大飞哥唾沫子在黄色的光晕里乱飞,一口一句脏话,“上次你他妈说月底,我信了你的鬼话,今天左等右等没等到款,你小子倒好,短信电话都不回,怎么,想赖账啊?”
林向北吃力地说:“就给我五分钟,不,三分钟。”
大飞哥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嘴一撇,手一挥,示意打手动手。
林向北心一紧,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左脸就被拳头凿了一下,他偏过头去,颊肉连着牙骨剧痛,这个痛还未缓过去,新的痛已经袭来,如暴风雨落下的拳打脚踢和加诸砸在他脊梁的棍棒打得他急不暇则,不知道要先护着哪里。
他有心反击,可大不比从前的虚弱身体却拖后腿,力不从心,刚抓住一双近在眼前的脚想把对方撂倒,顾及不到的背后就狠踢一下,整个人都往地面扑去,掌心拖过粗粝的地面,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但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手部的疼痛类如毛毛雨般不值一提。
直到大飞哥的鞋底踩住他的左手,他本就有旧伤的腕骨急剧地抽痛,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痛呼。
他想旋身躲过,有人踩住他的背,抓住他的头发,抬起他的头朝地面磕一下。
林向北几乎是瞬间就噤声了,一边脸贴着肮脏的地面,被打裂的嘴角有细细的血丝混杂着口水往外流,湿了小半张脸。
大飞哥阴笑着蹲下来,他的脚还踩着林向北的手背,随着他下蹲的动作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只手上,林向北觉得指骨连着肉都要被踩烂,疼得眼前一阵阵白光,却还竭力地求情,“再给我点时间……”
他被几人压制得动弹不得,余光里瞥见大飞哥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点银光。
是一颗图钉。
“抓着他的头。”
大飞哥一声令下,那只控制着林向北后脑勺的掌更加用力地收紧,威胁道:“老实点。”
林向北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心里被一种慌乱填满,沙声说:“我真的会还钱……”
“少废话。”大飞哥拍了下他的脑袋,拿着图钉在他脸上比划,像是在考虑从哪里下手,最终拿尖细的针头碰了碰他的下唇,嘿嘿一笑,“你说话不算话,给你打个钉子怎么样?”
林向北盯着那点银光,眦目欲裂,鱼死网破般猛地反扭着右手抓住那只扣在他后脑勺的掌,用力一转,身体往上惯了一下,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力气反抗,竟真的被他给挣脱了,大飞哥一个不察,直接被他掀倒跌坐在地。
他三两下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背贴着墙,嗬嗬喘着,因为在地上打滚过,身上的衣服凌乱肮脏,眼角嘴角脸上都有青青紫紫红红的伤,像白色的画布泼上了艳丽的颜料,像他贴着的墙上大片大片抽象诡谲的涂鸦,只有那双眼睛,黑亮得出奇。
跌倒的大飞哥暴跳如雷,矮胖的身子像只井底里蹦跶的牛蛙,“我操你妈的林向北,欠钱不还还敢这么嚣张……”
林向北的精神高度紧张,戒备地大睁着眼瞪着再次将他围起来的人,他胸口大幅度起伏着,每呼吸一下都牵动着身上不知名处的伤,因为没有办法突破的处境,像一只被吊在悬崖边的羚羊,只有等待摔得粉身碎骨的份。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不能分心的时候,他居然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贺峥。
想起微微的细雨、那盏破败的路灯,因打斗折掉的黑伞……
“差不多得了。”
突有人声响起打断了这场殴打,半关的后门大大地敞开,不知看了多久好戏的黄敬南走了出来,“在别人的地盘搞出这么大阵仗不好吧?”
林向北没说话,甚至没有看对方。
大飞哥哼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管得着吗?”
黄敬南问:“他欠你们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