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一阵竹杖敲击地面的叩叩声,她顺着声音看去,江朔华手里端着茶杯,步伐缓慢而坚定地走过来。
“先喝水。”
他今日以白绫覆着眼睛,白绫略长,垂落在身后,夏风渐起,微微扬起。
江望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点白色,在他察觉前,迅速移开,笑笑:“哥哥真好。”
她搬来另一张矮凳,伸手,掌心还未触碰江朔华的衣裳,听到他说:“不用。”
江朔华用竹杖敲到矮凳边缘,弯腰探手摸到凳子,缓缓坐下去。
她没有说话,盯着兄长安稳坐好后,才坐回原来的位置,往炉子里添根柴。
火势变旺,在炉前蹲的久了,额头不免冒出细细的汗珠,她刚抬起手,忽觉一阵凉风拂过,驱散点点燥热。
江朔华手持一把蒲扇,轻缓有力地摇动,许是没有听见她说话,神情不免露出几分紧张。
“火没熄吧?”
“没有。”
他松了口气,继续为她扇风。
药一时半会儿还熬不好,董氏端着菜,走出厨房,唤道:“吃饭了。”
江望榆确保炉子里的火徐徐燃烧,起身进厨房帮忙端菜,放在正屋里的方桌,又拿起另一把大蒲扇,给母亲扇风。
“不用。”董氏笑笑,舀碗汤放在她的面前,“先吃饭。”
“嗯。”
她接住母亲夹过来的鸡肉,又帮江朔华夹菜,“哥哥,是阿娘做的清蒸鸡。”
江朔华习惯性微微偏首倾听,笑道:“很香,阿娘的厨艺更厉害了。”
董氏抿唇笑笑:“那就赶紧吃。”
江望榆捧着碗,目光掠过母亲与兄长,在两人带着笑意的脸上短暂停留,眼角莫名酸涩。
她连忙低头吃饭,以免被发现不对劲。
吃过午饭,江望榆帮忙收拾碗筷、给厨房里的水缸换水等等,忙完一圈,熬了半天的药终于好了。
她端起煎药罐,缓缓倾斜,棕黑色的药汁流到碗里,空气中渐渐弥漫一阵浓浓的苦味。
仰头看看天空,她估算出时辰,又摸摸碗壁不烫后,端起碗放到江朔华的手里,“哥哥,该喝药了。”
江朔华应了声,捧住药碗,入口时本能地轻轻蹙眉,旋即一饮而尽,神色自若。
她握紧手里的碗,轻声问:“苦吗?”
“不苦。”江朔华朝她笑笑,“不用担心。”
江望榆低头盯着碗里残留的药汁,浓郁漆黑,强打起精神,从荷包里掏出两枚红枣,塞到兄长手里。
江朔华捏住,指尖抚过,感受手里东西的形状,放到鼻尖轻嗅几下,“这是枣子?”
“嗯,去年你晒的红枣,还挺甜的。”她顿了顿,“孟大夫说不会影响药效。”
他将一枚红枣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嗯,的确很甜。”
“那就再多吃一点。”
江朔华无奈笑笑,接住她递来的一把红枣,放在掌心。
江望榆摇摇桌上的茶壶,空的,重新装满烧开的白水,转身便看见江朔华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眉头紧锁,蕴满忧愁与低落。
她心尖一颤,几步跨过去,轻声开口:“哥哥?”
闻声,江朔华脸上愁绪瞬间不见,笑道:“我记得你说未时正前要去回春堂,不要耽搁了。”
江望榆犹豫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有多问,保持语气和往常无异:“嗯,一刻钟后我就出门,还有,哥哥,你跟阿娘说一声,明天早上要去趟衙门,不回家吃早饭。”
“好。”
她回屋收拾了一身衣服,再往荷包里装了些红枣,说:“哥哥,我出门了。”
脚步轻快地离开家门,走出巷子口,她的步子渐渐慢下来,回头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呼出一口闷气,加快脚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