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四哥离开家去住山了。
走得很低调。没有特地向家族辞行,只带了极少的换洗衣裳和一袋米,便和师父上路了。
一路往西往北,自我流放一千里。
雪砚也目送了一千里。那雄壮的身影在她眼中行走,一步一个坚韧的脚印。走出锦绣红尘,向西北蛮荒里去了。
山又野又深。他们一进去就设了法阵,她千里相送的目光就被隔绝了。山里山外都没有人烟。到处野树纵横,奇峰孤绝。巍巍的天柱耸入云霄。
从此,这座山就成了一个妻子相思的背景。
她的目光每天徘徊五六遍,瞧得那坡上长出了红豆。
一千里在雪砚已算不上远离了。可是,再加上归期不定的“几个月”,足够酿出一大壶寂寞的苦酒了。雪砚的洒脱是骗他的,还顺便骗了自己。
哪个怀孕的妻子不需要丈夫呢?
等人真的走了,她连续低迷了好几天。
几天后,事情诡异起来了。
四哥所在的山顶上空渐渐有黑气在凝聚。。。。。。她就不低迷了,开始心惊肉跳。
那黑气似乎是人为引过去的。一丝一丝的,从四面八方汇到山顶,形成一个大漏斗往下灌。从那一日起,那一处的天空没再蓝过。
总有一个巨大的黑色风暴悬在半空。
它转得太快了,以至看着像静止的。
那是一种灭世的光景。壮阔又凶险,太古洪荒才有这一份类似的磅礴。
隔着一千里,她也感到现场窒息的拉扯。雪砚不知他和师父在打什么馊主意。。。。。。莫非要以一己之身,强行吸收“黑云”的神力?
为了不让它到处作乱?
若果真如此,这就不是习练了。是在赌生死。
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想到他走之前说得那样轻飘,好像只是去山里解个闷儿。雪砚真想冲过去把人揪回来。可惜,她没本事冲过去。
只能每一日悬心地瞅着。
在她脱缰的想象里,有时四哥饿成了一具人干;有时又成了个乌漆麻黑的大魔王。她掉了几次泪,吃不下也睡不香。
后来觉得,老这样揪心也不是办法。
干脆把心一横,做好了当寡妇的最坏准备。如此一来,反而无所畏惧了。就算刀山火海的苦也是他自愿受的。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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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砚拿出了将军夫人该有的淡定,只管自己养胎。
累了就睡,醒了就吃。
每一日,仍在画境中认真地做功课。
暇余时间,遍览经论和道藏,提升自己的知见。
除了打破镜子那一次,“意生身”没在画境外的地方成功过。
想搞懂怎么回事,她只能自己去书中找答案。
道家的体系中,有“出阴神”和“出阳神”的说法。出阴神是没身体的。和鬼的境界差不多;修行人通常避之唯恐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