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狼狈地摔在地上,痛哼一声,拧着头也不说话,脖颈上系着的和田玉滑落出来,明晃晃地显眼。
乾顺帝见人没事,心下一松,哭笑不得地亲自起身把人拉了摁坐在一旁圈椅里面,“好了好了,怎么这么大气性呢,朕是你师兄,不帮着你帮谁呢!”
徐辞言哼哼唧唧,“臣委屈!”
他语气突然激烈起来,“哪怕他南威侯是天上的神仙又如何!臣拜别老师那日跪地发誓,此生只做直臣!只侍奉真龙天子!其他的什么血缘亲戚,管它什么牛鬼蛇神,通通不算!”
徐辞言难得露出这般年少情态,乾顺帝一愣,顺着他的思路一想,倒是想着点更深的东西。
江伯威此人能力有,毛病也不少,乾顺帝虽然特许他承爵,但也并不想让其再进一步。
若要问他徐辞言和江伯威二选一选谁,笑话,一个半截脖子埋土里,一个年轻力壮胸有沟壑,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只是……乾顺帝扪心自问,若是徐辞言有了这么一门亲戚,他还能放心用他吗?
后宫里,德妃所出的七皇子可是流着江家的血。
这么一想,他心底有了决断,又见徐辞言只垂泪不说话,一副委屈坏了的模样,安抚道,“既如此,我便替你娘寻个好出身,还有你那祖母,也该得个善终!”
这般便是定下了,徐辞言见好就收,马上跪地,“臣多谢陛下隆恩!”
“起来罢,”这一晚上实在是惊心动魄,过了之后,乾顺帝想起来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他看看徐辞言脖颈上挂的玉,“好好的玉佩不戴腰上,和小狗一样挂脖子上作甚。”
“珍贵之物,”徐辞言有些不好意思,“臣怕不小心弄坏了……”
这般美玉,那是随便什么磕碰就能碰坏的,乾顺帝对这个解释嗤之以鼻,又觉得怪窝心的,他心情一好,又一道赏赐赐了下去。
“你入翰林院修史也有些日子了吧,今日还有力气来朕这闹,看来还是不够忙。”乾顺帝笑着开口,手一抚桌上的松石镇纸。
“即如此,便升任司经局洗马一职吧。”
一听这话,鸿喜手心一抖,差点就要失态。
司经局洗马,那可是从五品的官,太子侍读,贵不可言。这徐辞言前几日才当上的从六品修撰,今晚哭一哭就鱼跃龙门直升一品了?!
这般会讨陛下欢心,当什么文臣武将,来内宫做个内使才是正途啊!
他直用一种看奇才的眼神瞅徐辞言,徐辞言心底发麻,面上不显露片刻,跪地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只臣在翰林院内检修《仁宗实录》,如今尚余部分未完,还请陛下开恩,允臣旬后再去赴任。”
“仁宗?”乾顺帝一愣,点点头,“去罢。”
徐辞言行礼告退,起身出殿,至于他好好一个新科状元为什么会沦落到修一本修无可修的史书,这问题,自然要交给乾顺帝考量了。
高道仗着别人撑腰就敢给他冷板凳坐,也别怪他在皇帝面前给他上眼药,什么靠山,还能大过皇帝不成!
也不知道高道高学士,经不经得起天子一怒了。
第53章削爵人在做天在看
第二日一早,徐辞言起身准备去翰林院点卯,东方未明,天边一片雾蒙蒙的青色,往皇宫那边望去,更是一片鸦青。
今日是常朝,除当职的喉官衙亲军,督察院御史们和部分翰林,就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需去上朝。
眼下他不过一个五品官,哪怕身在翰林,也没必要去上朝,只需按时到翰林院点卯即可。而等徐辞言卡着上班前的时间坐巷子里舒舒服服喝豆花的时候,宫内,绕着他正发生一场争端。
乾顺帝坐在御座上,冠冕让臣子看不清他的神色。
正事已经议完,接下来就是臣子们上奏的时候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鸿喜的声音长长响起。
江伯威站在下头,微微抬眼,见乾顺帝如往日一般,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心一横,朝后头使了个眼色。
左佥都御史字松鹤对上眼色,佝偻着背向前几步,摘下官帽,啪地拜到在地,中气十足,“臣有本启奏!”
乾顺帝那点困意都被这一嗓子喊跑了,一睁开眼,就见着这颇为眼熟的一幕。
“…………”
鸿喜也老脸一抽,顿了两下才接着喊,“准奏——”
字松鹤声音响亮,“臣日前查证,吏部尚书江伯威江大人,行事不端,私德有亏,妄悖人伦,不仅肆意强逼家仆,还数十年弃幼女稚孙于不顾,实乃我大启官吏之耻!”
最开始,一见字松鹤站出来,在场官员都心底暗叹麻烦,谁不知道他字松鹤名虽高洁,人却最是贪污受腐,往日里没少收授南威侯的银子财物。
他要参的,除了南威侯的政敌蔺家,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