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弟,别过年了,好好学吧。
这般休整了几日,徐辞言去拜见了石秋。
自安乾四年他到祁县任县令,到今日安乾九年,算来算去,也有五年了。
到明年春日吏部大计,也不知道会调往何处去。
徐辞言心底盘算着,石秋到任以后日夜勤恳,祁县上下一新,百姓的笑脸都多了起来。
他又平了拐子一案,再加上任下文风日盛,政绩了得,想来也该升官了。
石秋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早给京里的同年递了消息,祁县就很好,明年也别动我了。”
徐辞言一惊,石秋看着他和煦笑道,“我才华不显,也不如师弟一般处事妥当,昔日为京官时没少得罪人,幸得老师照顾,才没含恨而终。”
“这么些年下来,反倒是主政一方更适合我。”石秋看向县衙里忙碌的官吏们,秋收方过,他们正忙着统计今年各镇的收成呢。
“祁县眼下日益兴盛,许多政策推行下去也才方见成效,我怎么能抛下他们一走了之呢,留在祁县为民做主,老死在这也不错。”
徐辞言把这话在心底咂摸了两遍,起身以茶代酒敬了石县令一杯,笑容爽朗,“师兄这就想错了。”
“俗话说的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可这做主和做主之间也不一样。”
徐辞言语调激昂,“镇上的里正,只能为一镇百姓做主,而师兄身为县令,便能为一县百姓做主,尹知府更是能为松阳一府百姓做主。”
看着石县令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话语一转,“可若知府不慈不责,治下疾苦,里正有心想做一府之主,何其之难!”
“可见为官之道,心既正,身便要居于高处,才能更好地为民做主。”
徐辞言坦然一笑,“师兄有才,又有心为民做主,何必困于一县呢,尹知府此次必然调任,师兄何不一争知府之位。”
“天下之大,民众诸多,松阳七县,可不止祁县一处呢。”
“天下之大……”石秋握着茶盏,嘴里不住地呢喃了两遍这话,方才顿悟一般笑开,起身与徐辞言对饮,“师弟这番见识,倒真是把师兄比下去了。”
“也好,”他面容坚定,“我便从这一县一府开始,为民做主!”
秋风浩荡,吹得县衙墙檐处的惊鸟铃碰玉般直响,徐辞言打眼望向窗外,好像看见了城外绵延不绝的金色稻田里,有百姓弯腰割稻,谷粒饱满。
又过几日,殷微尘来和他辞行,祝娘子背过去捂着脸,已经哭肿了眼睛,最后也只是看着儿子,嘱咐他四处小心,保重身体。
徐辞言送他出了城,掉马回家不久,徐出岫拎着空荡荡的药
箱进了门,徐辞言看她一眼,心下狐疑。
他怎么记得妹妹出门的时候,药箱子里还是满的。
今日这么多病人?
徐辞言心下狐疑,徐出岫背着手,乖乖地对着他一笑,又把这事忘记了。
他还收到了省城寄来的《乡试录》,徐辞言的三篇文章都被收了进去,关于山南交通的那篇放在最前头,特别显眼。
徐辞言还看见了几位考官给他的评语,副考官写了“计虑深远,区划详明”几个大字,而主考刘大人则写了一句话。
——论道有由,释策有术,辞策言之甚悉,特录之以为今日修省之助也。
比起对他文采的夸赞,对策略本身的评价与采用更令徐辞言欣然。
他没藏私,把这本《乡试录》捐给县学,供里面的学子抄录,又在家温书几月,翻了年,徐辞言也要辞行了。
县学里的同窗友人出城来送他,杨柳依依,陈钰折了枝柳递过来,神情坦然。
“我想了想,还是不去贡监了,”陈钰笑着说,“此次乡试虽在副榜,排次倒也不错,说不定来年也能考中呢。”
“眼下还年轻,倒也不想这么早把未来的路定死了。”
不是两榜进士出身,日后哪怕为官,也是处处受制。苏清遇站在旁边,也出声附和,安乾六年一试,他和赵素新也都拿到了贡监的名额。
只是他并不愁于生计,干脆就多读几年,而赵素新年纪稍大,早已前往国子监去了。
周沅柳也来了,他年纪小,好不容易等到顾夫子松口让他去考了个秀才回来,方在县学里读了几月书,就要送走徐辞言了。
在场几位里,也是他想得最开。
“我都想好了,大才就做大官,小才就做小官,若是实在没才,那就去地里刨食去,山上这么大一片地方,总有地方能给我种吧?”
周沅柳笑意明快,“实在不行,我家家大业大的,还能饿死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