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从城里出来,可见着今日放榜那场面了?”
车夫善谈,一边赶车一边和徐辞言闲聊,“听说今年中了的有个年纪小的,可了不得呢。”
徐辞言盘着腿吹风,夕阳照着眯了眯眼睛,“见着了,人多得路都堵了。”
“那是,”车夫笑呵呵地解释,“我听说城里好些人家都会带着家里的孩子去看放榜,说要沾沾文气呢。”
“只可惜今日来往城里的人多,我不得空,不然也是要去看看呢,听说考最好那个才十二岁。”
车夫打量两眼徐辞言,“倒是和小公子差不多大。”
就是一个人,差的能大么……徐辞言心底默默腹诽,他今日心情好,整个人都像被泡在蜜罐子里一样,懒洋洋地不想说话。
牛车咯噔一下转了个弯,徐辞言坐直身子,恰好就和路边的摊子里坐着一对父子对上视线。
那男的四五十岁左右,面色蜡黄身形瘦削,面相有些凶戾,见着徐辞言了一愣,又移开视线低头吃加了酱肉的细面。
他带着那孩子看上去却只有三四岁,脸上沾了灰,一双眼睛通红,不敢抬头,强忍着哭意拿筷子挑那碗素面。
“等等,”徐辞言心底一跳,总觉得不太对,“我有些饿了,先在这吃完碗面再走吧。”
车夫一愣,刚想说什么,就见那小公子给他塞了几个铜板,“您赶车也累了,一起吃点吧。”
“好嘞!”
车夫笑开,反正这是他今日最后一趟活计了,雇主都不急,他急什么。
林娘子觉车停了下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探出头来看,就见徐辞言给他使了个眼神,心下明白,拉着徐出岫下了车。
“客官,您要吃些什么?”摊子的老板见有客人进来,连忙跑过来问,“我们这有酱肉面,素面,还有各色小菜……您看看?”
“三碗酱肉面,再来点小菜。”
徐辞言不动声色地打量那两父子,中年男人见他们进来,一下子戒备地抬起眼,看清是个少年郎带着妇女并一个女娃,才放松了身子。
他继续低头吃面,抬眼间不住往徐出岫的脸上瞟。
小丫头本就生得灵秀,近来吃得好了长了点软肉,越发可爱。白皙的脸蛋上一点朱砂痣,庙里的童子一样讨人喜欢。
呵,徐辞言心底冷笑一声,找了张桌子坐下,侧身把妹妹挡在身后。
他看了看那男人身后的小孩,比起酱肉面,素面就纯粹是白水煮面条了,很是寒磕。
那孩子筷子还用得不太熟练,面条被挑起来又落下去,男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把素面塞嘴里,嚼了半天也不见咽。
像是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孩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和徐辞言对上眼,麻衣下的脖颈细腻,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徐辞言心底有了答案,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地继续吃面,他们这桌靠近灶台,炉火烧得旺旺的,旁边有一把砍柴的柴刀。
这么一会,车夫也停好车进来了。
“吃好了就走!”
见人越来越多,中年男人坐不下去了,三两下把面吃干抹净,把铜板往桌上一丢就往门外去。
那孩子还剩了半碗面,也不敢吃了,连忙迈着腿追上去。
“哎,不吃了吗?”摊主一愣,连忙把铜板收了对着外面喊,就见一旁那小少年忽地抄起柴刀,嘭地就朝那汉子砸去。
嘭!
刀背重重地砸在男人脑后,那汉子眼白一翻,猛地软倒下去。
“啊!”摊主一愣,尖叫出声,就见那少年丢了柴刀,冷静地开口,“没死,劳驾帮忙喊一下人,这男的是拐子。”
“哇哇哇哇——”事态巨变,那孩子愣愣地站在后面,见男人倒下了,半响反应过来哇地哭了。
他左右看看,注意到护着女儿站在后头面露忧色的林娘子,撒开腿就朝她跑过去大声嚎哭。
“哇哇哇哇……”
泪水冲掉他脸上沾着的草灰,露出白净的肤色来。
车夫也反应过来了,见那汉子倒在地上挣扎地想起身,连忙跑过去车里掏了捆牛的麻绳,把人牢牢地捆上了。
“呸!”车夫目露凶光,“天杀的拐子!打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