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黄道吉日,便是互市正式开市的日子。而忽孩部落的首领,朝廷亲封的草原王哈里怯汗将于十四日抵达怀庆,见证这一两地互市的盛事。
初五,徐辞言整肃衣冠,带着府衙相关的官吏一同启程,移居怀庆临时衙门主事。
怀庆镇不远处的祥安关,就是武步青率兵驻扎的地方。
“没想到竟会来了这么多商贾,这场面怕是比京都都热闹了。”
站在祥安关上纵览镇内外,贾圩面露震惊,各地的商贾都有序地住进了官府安排的铺子,写着各家商号的旗帜挂在檐上,随风招展,列列作响。
来自西南的名茶、二江的丝绸锦缎、瓷器摆件……琳琅满目的货物都摆了出来。
莫说怀庆镇,便是凤安府城的百姓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这几日里连续不断地有百姓从府城赶来凑热闹。
“先前衙报里说往来近万人,我还觉得夸张了,没想到当真如此。”几个官员纷纷感慨,“多亏徐大人深谋远虑,派人建了这么多屋舍出来,不然怕是不够百姓们落脚的。”
徐辞言深红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视线落在商贾不远,重兵把守的一处营地上,那里不设店铺,反倒是扎了一块一块的栅栏,供草原来的游牧民族关押马羊。
两处营地正中,就是临时府衙和接待哈里怯汗的礼馆。
“这几日多派人巡逻,特别是那些已经赶到的部落,派人暗中盯紧了。”
徐辞言扭头看向武步青,神色认真,“除了明面上的官兵,找些不显眼的混到百姓里面去,时时注意着。”
“放心,”武步青郑重地点点头,“都安排下去了,倒是你那,要不要再派几个人?”
互市若是能顺利进行,就意味着鞑靼南部和大启结盟互利,鞑靼北边五大部虽然内乱,但未必愿意见到这种场面。
死一方主官,便是破坏这场结盟最好的方式。
哈里怯汗那边早早传来消息,他一路南下,遇到过数十起刺杀,有鞑靼人,也有伪装成鞑靼人的启人。
“太多人反而容易出事,”徐辞言视线落在身后一个不起眼的随从处,“眼下够了。”
那人一身衙役打扮,微垂着头,混迹在人群里没有半点存在感,却是喉官衙在西北处的总指挥。
除了官兵,徐辞言连带着府城里杨姝菱处,都有喉官衙密切保护着。
这些日子,甚至徐辞言晚上睡觉的时候,床底下都躺着持刀戒备的暗卫。
四月十四,哈里怯汗的仪仗进关,停在了怀庆镇外。
鞑靼人多身形魁梧,草原王的亲兵都身披着厚厚的皮袄,长发扎成一股股的辫子,饰有金银碧玺等物,露出的面容有着风割雨切出来的锐利。
而为首的哈里怯汗却是一身启人打扮,玄色长衫,微卷的头发被一顶紫金冠束好,正合礼制的潘王打扮。
看见这一身衣裳,徐辞言心底就有了底。无论此前此后多少利益交锋,至少此刻,两方都是一心冲着办好互市去的。
“大汗安好?”身为天子代表,徐辞言正色上前,接众人进内,哈里怯汗老鹰一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露出个亲切的笑来。
“多谢徐大人挂念,久仰大名啊。”哈里怯汗还是第一次见这位钦差,那些往来的书信上字迹银钩铁画,哪怕他不怎么懂书法,也能看出不凡。
眼下一看人,果然字如其名。
与传统的粗蛮印象不同,哈里怯汗身上有着商贾一样的狡猾,正巧徐辞言极擅长应对这种人精,两方代表见面便是笑谈,一路上更是言语不尽,颇有种亲亲热热一见如故的感觉。
礼馆里早备好宴席,一通你来我往的交际过后,哈里怯汗住进了馆。
开市前的前两日,整个营地都被封闭起来,夜色深沉,只有他们处和临时衙门还亮着灯火。
“大汗,”下属左右环顾后进了屋,“没有埋伏。”
哈里怯汗正在拆发冠,闻言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看白日的样子,那位徐大人不是个简单的,自然不会在这些地方出漏子。”
“这也是好事,”下属眉心紧皱,“和这样的人合作总比蠢人好,启朝的皇帝派了他来,说明之前并非虚言,是诚心想合作的。”
北边五大部对他们南边的这些部落一直虎视眈眈,特别是近来的一些动静,更是让人心惊。
“与虎谋皮罢了,”哈里怯汗叹了口气,这位可汗在南部广有盛名,忽孩部落是前朝五大部之一,可谓是家底丰厚。但没自保之力的时候,也就成了一块人人都垂涎的肥羊。
若不是哈里怯汗力挽狂澜,忽孩部落早被人吞吃入腹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
“大启眼下想合作,是因为五大部同样对他们有所图谋,”哈里怯汗道,“如果消息没错,大启眼下并没有足够的兵力应战,这才推出了我们。”
“但往后的事可说不准,”下属心怀忧虑,“咱们和大启挨着,等到日后强盛了,怕是第一个对我们举起屠刀。”
偏偏他们和五大部也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