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豪:“差不多两年。”
坐在一旁的夏青突然冷声道:“沈锋不可能负担的起。”
阿豪嗤笑起来:“他当然负担不起,警官,你以为在那里一个月的治疗费有多少?”
说罢,阿豪笑着看了一眼徐长嬴,冲着窗户外马路对面的奢侈品店扬了扬下巴,“赵女住一年的钱和租一年那个店面的钱差不多,就算是干hei社会也不可能赚的到。”
徐长嬴沉默了几秒,沉声道:“所以他偷了他老板的glory去转卖。”
“我不知道是什么glory还是白|粉,”阿豪满不在乎道,“但是脚指头都能猜到他干的是光脚踩刀尖的事,我呢,每个月去看两回赵女,阿风他可能两个月都回不来一次,但医院账户上永远没差过钱,我也不能去劝他不干,让赵女等死,只能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再赚一笔,赚到赵女好起来就收手。阿风他应当也是这么想的。”
徐长嬴这时突然轻笑一声,温声道:“那赵兰月应该是治好了吧。”
“确实治好啦,那个医院里的医生都说她是好命呢,比她症状轻的人大多数都治不好,她却好起来了,”阿豪面上也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来,“刚进医院的半年,我每次只能等三个护士给她扎了镇静剂,然后把她五花大绑捆好才能进病房瞧瞧她,再过半年,她已经能被护士用轮椅推到外面的草坪去吹风了,到一年半的时候,医院给她做了一个手术,给她坏掉的腺体打了封闭,然后用药物干预,这样她就不会释放和接受信息素,就像是从Omega变成了一个beta,没有了信息素的影响,她的神志也慢慢清醒了。”
“然后到了去年夏天,她只需要终身服药就能一直像普通beta那样正常生活了,也就这样出院了。阿风托我给他私底下找了一个房子,随着赵女慢慢好起来,他也把之前在台湾的买卖一点点断掉,回香港的日子也越来越多。
刚入秋的一天夜里,阿风偷偷带着她和我一起吃了一顿饭。赵女站在阿风身后,穿着一条毛衣裙子,个子高高的,突然变得好漂亮,我完全认不出来了,她吃饭的时候依旧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在临走的时候才跟着喊了我一声豪哥。”
“走之前,我还拉住阿风说之前的生意别干了,他和我说已经断掉了,没人会知道,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不能经常回香港。我知道他这是为了保住赵女,我问他赵女一个人能行吗?
阿风那小子和我说赵女都已经在考香港的商学专科了,那模样很是得意,笑着和我说看不出来吧,赵女之前在学校里念书就很厉害,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很厉害。”
“就这样,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阿风和赵女了。”
阿豪将燃尽的烟头扔进了面汤里,漂浮着油花的面汤将发红的烟头骤然吞了进去。
茶餐厅也到了人声鼎沸的饭点,小孩子和年轻男女的喧哗声在餐厅的上空汇聚,店员们来来往往后厨与前厅,将各色的点心和饭菜递到各个食客的桌前,食物香气和饭厅特有的油烟味渐渐浓烈起来,被柜式空调的猛烈冷气吹散在整个空间里。
半晌,徐长嬴没听见耳机里再传来什么交谈声,大概重案组众人正需要时间来消化刚刚所听见的故事,徐长嬴手中的玻璃杯里的冰块也已经融化了一半,他又抬起头看向阿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出事的?”
“11月时候知道的,我与阿风在明面上断的很干净,就算赵女治病的时候,也是他来找我,我们没什么联系方式,但我在给他找的房子边上找了一个汽修店的熟人,让他每一个月和我说一下那个房子里有没有异样。11月底,那个人突然主动找我,说住那的人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阿豪语气非常平静,就好像他已经复盘过一百遍一千遍那样。
“我让他又盯了半个月,快要到12月中旬的时候还是没有人回去,然后我就在电视上看到阿风被通缉了。”阿豪说着,居然咬牙切齿地嗤笑了起来,“他妈的,真是他妈的倒霉。”
“赵女也没有回去?”夏青问道。
“没有,我12月之后去那住处问了一下,那邻居老太太说住在那里的beta女人有一天出门的时候说自己要去见一个熟人,所以可能两三天不回来,还让她帮自己浇一下阳台的花,结果再也没回去。我在晚上又去了那住处,发现房子里没有人,就知道赵女也出事了。”
徐长嬴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不知道她见的是谁?”
阿豪漠然道:“我并不知道她生活里的任何事情。”
赵兰月一个刚恢复社会身份的人,能有什么熟人让她出远门去见?无论是沈锋,还是其他人,这应该都是赵兰月深陷5·23大案的关键人物。
一想到刚到市局在解剖室里看到的那堆可怖碎片,徐长嬴的心终于忍不住微微颤动起来。
突然,阿豪将一把银色的钥匙放在桌上。
“这是我和阿风那个小子最后的联系了,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你们条子要破案就拿去吧,不过你们要是也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任何责任。”
徐长嬴和夏青对视一眼,徐长嬴盯着那把钥匙看了一会,伸出手将其按在自己的手心下,阿豪也在这时站起了身。
就在这次见面终于结束,阿豪像一个普通食客吃完饭,手插裤兜里离开了座位,但刚走两步,他突然回过头,“喂,警官。”
徐长嬴和夏青转过头看向他。
阿豪:“你们知道那小子最后死在哪里了吗?”
徐长嬴望着他,“圣朱利安斯,在马耳他。”
“圣朱利安斯,”阿豪低声重复了一遍,面上闪过一丝茫然,但下一瞬却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他妈的,那么远。”
未等徐长嬴怔怔地反应过来阿豪在笑什么,门铃叮当一声,这个中年男人就拉开了门,连同所有的尘封旧事一起消失在餐厅之外。
徐长嬴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夏青也没有说话,直到耳机里传出了邵巧巧微弱的,无法止住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