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子微微前倾,“这是何意?”
他一时竟也没有注意到这话由顾扶砚说出来有多不合适。
“祖父这些年为国戍边,落下了不少伤。前些日子在边境,祖父同儿臣说,这些年他时常想起年轻时同您征战沙场那会。如今雒伊内部宫变元气大伤,已同北昭签订合约,四海安定。祖父告诉,这是天意。一代老将的使命,已到了末时了。父皇,这是兵符。平西将军让儿臣转交给您。”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话像是崔事安会说出来的没错。
旧事重提,皇帝心中突然起了几分酸涩感,这几日心里来回翻涌的猜忌也消下去了些。待见到那兵符,面色又是变了几变,一时不知是该放松还是该担心。
他盯着顾扶砚手里的东西看了半晌,最后道:“平西将军这些年为国征战,劳苦功高,着实辛苦。眼下合约签订,四海也能安定一段时日了。有些事情,说到底是朕疏忽了。朕便准将军休沐半年。兵符暂时放在朕这里,只是将军勇冠三军,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告老之事,今后不可再提。你起来吧。”
顾扶砚心底冷嘲,似讽似嗤,面上却未流露半分,“是。”
皇帝顿了一下,接着道:“只是修养归修养,但赏赐的事,还需另说。”
“儿臣明白。父皇,将军还有一句话,要儿臣代为传达。”
皇帝微微颔首,“你说。”
“将军说,眼下四方平定,兵符用不上,在谁手上都没关系。只是恐有心之人得知此事,会借机生事。”
这话表层的意思是让皇帝不要声张。
但细想便大有深意了。似明似暗,委婉又不缺直白。
表面上是担心有人会借机生事,实则主动交出兵符,怕有心人说皇帝猜忌老臣。他主动点出这一点,反倒显出几分真心实意来了。
顾扶砚似是不解,“父皇,这是何意?”
皇帝听完沉了沉目光,待想通了,笑骂了一句:“这个崔事安。”
“行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赏赐的事,你回去好好想想。”
“是,儿臣告退。”
金銮殿上,大大小小的官员站了两列。西北战事平定,皇帝龙颜大悦,当即赏赐了一行人。事后又有大臣站出来道:“陛下,前些日子暄清起了疫病,疫情严重难以控制,还需朝廷调派人手前去控制。否则恐生变乱啊。”
这件事皇帝这几天也听说了,他点了点头,“此事,有谁愿去?”
这话一出来,堂上霎时寂静下来。这活是个烫手的山芋,毕竟有谁不知这次灾疫起的蹊跷,迟迟查不出源头和解药。这种时候上赶着去,惹病上身不说,回头事情解决不了,上边怪罪下来,疫情控制不了,那才真的是脑袋搬家。
下一瞬,一道凛然的声音打破了朝堂上的窃窃声。
“父皇,儿臣愿往。”
众人无需抬头,便知是顾时锦揽下了此事。众人心里了然,如今朝堂上的势力悄无声息地分成了两派,二子之争,原本站在顾时锦那边的人居多,但自顾扶砚从西北回来后,反倒是中立观望的人变多了。
而这几日顾扶砚放出假的布防图误导敌军做出错误决断,又只身入敌营与我军里应外合引起雒伊政权内乱,最后一举瓦解雒伊的壮举已是传遍。从今日朝堂上皇帝对顾扶砚的态度便可知晓,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甚是满意。
毕竟有头脑又有胆识,算当之无愧的少年英才了。
顾时锦急需一件事来扳回一局。
顾扶砚将场上变化尽收眼底,一双眼底闪过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