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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看阁>月明朝汐作者香草芋圆 > 第34节(第1页)

第34节(第1页)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轱辘转轮声。她迎面看到一个极大的木轮椅,由数十余名精锐部曲护卫左右,四名精壮汉子同时发力,小心翼翼地抬起木轮椅,越过主院门槛,缓缓地推进庭院。木轮椅上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斯文男子。距离太远,靠近院门处又背光,阮朝汐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但从身上穿上的广袖锦袍华服和高冠佩玉的穿戴,足以断定是个高门出身的士族郎君。她正走下台阶的脚步顿了顿。前方的霍清川也同时停步,轻轻推了她一把,两人拐进了旁边回廊,给院门口出现的陌生郎君让路。但短短瞬间的对视,两边已经互相察觉了。木轮椅旁边跟随了一位中年蓝袍男子,面色阴沉,阮朝汐看得有点眼熟,仔细多看两眼,恍然想起,这位不正是前些日子在云间坞见过、被绑了扔回荀氏壁的孟重光?对面也显然想起了她。短短的视线交汇,递过来沉沉的一瞥。耳边传来霍清川的低声催促,“站着莫要乱动,别让他们注意到你,我出去见礼。”“好。”阮朝汐从霍清川的语气里听出急迫和紧张,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立刻收回打量的目光,垂下视线,往角落阴影里站了站。霍清川迅速迎出去。“仆见过二郎君。”这是阮朝汐第一回听说‘二郎君’的称呼。她悄悄抬眼打量。传说中京城入仕,随侍天子左右的的荀二郎君。在京城堕马伤了腿,不能为官,辞了黄门侍郎的职位,回来荀氏壁休养……眼前的轮椅,可不正是对上了。庭院里传来细微的木轮转动声,轮椅上的郎君坐在庭院中央,如今可以看得清面容了。他二十出头年岁,生得眉目疏朗,有三分肖似荀氏家主,正在和蔼地微笑,“你是跟随三弟的霍清川。我记得你。”荀二郎君和霍清川闲话几句,忽又笑指回廊深处站着的阮朝汐,“那边又是哪里来的小仙人,冬日踏雪,落足凡尘?”阮朝汐一怔,往后退了半步。霍清川远远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她从霍清川的眼里看出焦灼催促,抬脚便走。迅速走出了十来步,隐约感觉背后有视线烧灼,停步回瞥,木轮椅上的郎君果然还微笑着望她。霍清川已经见礼完毕,从后头赶了过来,低声说,“快走。离二郎君越远越好。”这是阮朝汐从他嘴里再次听说‘二郎君’的称呼。霍清川以眼角余光回望,声音里带了催促,“二郎君那边还能看见你。加快步子走。前头转过回廊就可以停下了。”阮朝汐快步往前走,“二郎君和坞主关系不好吗?”“岂止是不好而已。”霍清川叹了口气,“别问了。荀氏自家事,几位郎君不主动说起,切忌多嘴多问。”阮朝汐默默地走出几步,手指不自觉地摸上玉佩,“霍大兄,坞主把我叫去书房,说了几句话,看了玉佩。坞主的父亲似乎误会了。他以为我就是陈留阮氏大姓出身的……”“你不是么?”霍清川反问。阮朝汐万万没想到霍清川会如此回应,震惊地停顿片刻,“我不是。霍大兄你知道的,我是乡野出身,和阿娘南下避难的路上被山匪劫掠,幸好坞主半路救下了我——”“确实。”霍清川脚步匆匆,显然急于把她带回屋里,和白蝉交接,自己再赶回书房外守卫。“世道太乱了。许多高门大姓也在南下避祸途中遭遇不幸,士族血脉零落尘埃,幸好郎君救下了你。又幸好我们和阮氏壁交好,你见到了阮大郎君,总算有机会回归宗族,乃是不幸之中的万幸。”阮朝汐越听越惊愕,几乎失去了声音,半晌才想起分辩,“但是,阮大郎君派了人去司州探访,至今还未有回信。我父亲只有五分可能是,有五分可能不是。而且我阿娘那边……万一我不是……”回廊前方就是阮朝汐的东厢房了。霍清川缓下步子,终于回头,看她的眼神复杂。“阮阿般,多谢你前几日赠我冰花。既然得你当面称一声大兄,我总归要多看顾你些。今日和你说的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郎君叫你不要多话,你就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阮大郎君的玉佩会落在你手里,绝不是出于偶然。”“郎君既然领着你见了郎主,当面展示了玉佩,必定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后续。那么,阮大郎君去司州探访的结果只会有一个。你的父亲必然是陈留阮氏子。你必然会入阮氏宗族。从前的乡野过往,莫要再提起了。”阮朝汐震惊地闭了嘴。霍清川继续领路,她一路默默跟随。走着走着,不自觉地摩挲着温润的玉佩表面,想起了那句“庶民冒姓,斩首大罪。”她清晰地回想起,在书房时,荀玄微明确地对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耳房里给她带的话,同样是那句‘什么也不要说’。霍清川的脚步又实在太急了。她跟在后面,几乎要小跑才能跟随。还未走到前方回廊转弯处,和等候的白蝉会面,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动静。书房里得知荀二郎君前来拜访,荀玄微领着杨斐迎出来,两拨人在庭院里相逢。“不好。”霍清川立刻停步,“阿般自己回屋。今日人多手杂,我需跟着郎君,你在屋里莫要出来。”阮朝汐点头应下,穿过庭院角落垂挂的枯藤枝,往厢房的方向走几步又停下,回头看霍清川疾步回返。庭院远处,荀玄微噙着一抹清浅笑意,脚踩木屐下阶迎接,清脆闲适的木屐声远远随风传来。木椅上端坐的荀二郎君在阳光下仰起头,回报以温善和蔼的笑容。同宗从兄弟两人客气寒暄片刻,荀二郎君转过身,遥遥指了指立在角落枯藤枝处的阮朝汐的方位,笑说了句什么。荀玄微笑答了一句,部曲们搬动轮椅,两人同入了书房。荀二郎君当先入了书房,荀玄微临入门前,脚步微顿,眸光回转,往阮朝汐的方向遥遥递过一瞥。那一眼和他平日里的眼神不大一样,阮朝汐还未反应过来,白蝉急步赶来催促,“快别站着了。郎君不悦,催促你尽快回屋里。”阮朝汐一惊。荀玄微神色并无异常,她实在没看出来哪里不悦了。往前加急快走了几步,她纳闷问,“荀二郎君怎么知道我站在这儿?他明明身子背对着我。”白蝉解释,“二郎君边跟着的几个,都是荀氏壁里年轻一代最得力的家臣,郎主早早给了二郎君。其中就有武学天资卓著的,周围细微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哦。原来如此。”走了几步,阮朝汐疑惑地问,“南苑的四位兄长,难道也是荀氏壁选过来的……”“都是我们郎君从豫州乡郡里亲自挑选的。”白蝉轻声催促,“别问了,快走吧。”阮朝汐往自己屋里走去。她入云间坞已经数月了,自以为熟悉了坞里的人事。没想到短短半日,却颠覆了她的所有认知,仿佛置身在重重迷雾之中,越想越迷惑难解。明显生了嫌隙的荀氏家主,看起来和善可亲的荀二郎君,如临大敌的霍清川。放任荀氏家主误会自己出身。霍大兄的私下警告……重重的疑问压在心头,仿佛云雾遮蔽山峦面目。直到进了厢房,她终于还是把疑问往下深压,最终什么也没有问。主院短暂地热闹了大半日。院门敞开,大迎宾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陌生面孔的美婢仆童托举短案食盘,沿着长廊疾行。白蝉哪里都没有去,寸步不离地守着阮朝汐。荀氏家主和荀二郎君并没有停留太久。他们这次以送年礼土产的名义前来,晌午开了宴席,不等天黑便告辞离去。出庭院时轮椅转动不便,几名家仆满身大汗地挪下台阶,家主荀樾回头吩咐一句,身侧的孟重光还有另一名家臣赶过去帮手。阮朝汐趴在窗棂边,隔着窗缝,只露出两只眼睛往外瞧,明白看出荀氏家主眼底的关心。荀玄微站在院门外等候,神色如常,噙笑看着。阮朝汐心里惊诧不解。荀氏家主是怎么想的,明明是荀氏最杰出的两个儿郎,并称双璧,他怎么厚此薄彼,那么明显地不喜欢坞主,倒是很关心荀二郎君。白蝉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站在窗边,替她把窗关紧了。庭院里短暂安静了一阵,有妇人的嗓音高声喊:“白蝉。”那声音听来陌生,不似云间坞的人。白蝉探头往外看,惊咦出声:“外头那位沈夫人,是郎君的傅母。自小守着郎君长大,待郎君极亲厚的。沈夫人或许是跟着荀氏壁的车队过来探望,我需要出去招待一下。”沈夫人瘦削身材,身姿端庄,生了一张极严肃的面孔,白蝉迎出去,在沈夫人面前深深万福,两人低声说了一会儿话,沈夫人的脸上露出少许笑意,白蝉把她让去旁边厢房里说话。阮朝汐独自在室内坐了一会儿。所有人跟随荀玄微出去送行,只送出主院显然不够,只怕会一直送出坞门外,就连守院门的两名荀氏老仆都跟出去了。庭院里的白雪被踩得凌乱不堪,几个仆从悄然无声地洒扫,更显得院落冷清。天色渐渐地黑下来了。阮朝汐坐在屋里,没有点灯。她今日见了荀氏家主一面,寥寥品评几句,竟像是坐实了她阮氏流落在外的旁支士族女身份,脖颈间挂习惯的玉佩从未像此刻那么沉重。刚才白蝉在时,她还能正常地对话,但独坐在黑黝黝的屋里时,她会忍不住去回想,越想越茫然,她已经不知自己是谁了。东苑众人其实就在一墙之隔,但她不想去找他们。身上新换的襦裙让她不惯,说不清的身份更让她心烦。屋里没有点灯,窗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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