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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看阁>月明朝汐作者香草芋圆 > 第32节(第1页)

第32节(第1页)

阮朝汐掀开门帘进去屋里,唤了声,“坞主。”荀玄微见她今日穿了身簇新雅致的小襦裙,扎起双丫髻,换回女孩儿的俏丽装扮,果然就如白蝉所说那样,神色间虽不显露什么,眼睛里带出赞许笑意。“这身新衣虽素净,不失活泼。阿般如此穿戴极好。”下一眼,看见阮朝汐身后跟进来的杨斐,以及他手上的名帖,笑意却又淡了些。“何方名士拜帖,劳动杨先生亲自送过来?”“荀氏壁车队已经在坞门外。随行百余人,带来年货数十车,送上名帖。”杨斐恭谨将朱红封皮的名帖双手送上,“荀氏壁郎主拜帖在此。郎君,仆身为幕僚,忠言逆耳,要说不中听的话了。”阮朝汐见他们开始商谈正事,不欲打扰,提起长裙边,轻手轻脚地往外走。杨斐眼皮子一跳,赶紧把人拦住,小声哄她,“别跑啊,小阿般。忘了才和你说的话的?你跑了我怎么办。”阮朝汐进屋时,万万没想到杨斐之前对她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她无奈停下脚步,在杨斐接连眼神暗示下,慢腾腾走回书案前,伸开手臂,展示新衣。“坞主,白蝉阿姊送来的四套新衣分别是梅兰竹菊。我今天穿的新衣是梅花纹的。”月白色的绮罗裙曳地,仿佛一朵小小的优昙花。荀玄微冷锐下去的目光重新柔和起来。杨斐赶紧岔开话题,拍手大赞,“阿般这身小襦裙好看得很。以后就要穿着这身去东苑上课么?哎哟,东苑那群小子还不知阿般是女娃儿。穿成这样,那群小子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不成,不成。进学时还是换回小袍子。”他这边为了缓和气氛而大说废话,荀玄微坐在长案后,姿态随意地倚着隐囊,半边身子陷在角落阴影里,长睫低垂,遮挡住此刻的视线。白玉色的指尖搭在朱红拜帖之上,却不拿起查看,只松松地搭着,指尖轻轻地叩了几下。哒,哒,哒。“杨先生的逆耳忠言,不必当着阿般的面细说了。”他轻笑,“莫要吓到她。”杨斐不敢再往下细细分说,只叹了口气,含糊道,“一对亲生父子,何必闹到如此地步。若叫外人听说,郎主给郎君送来几十车年礼,他这个做父亲的倒要递拜帖才能进自家儿郎的门,叫外人如何想郎君?”“郎君才弱冠年纪,美名传扬天下。若被败坏了名声,以后步履维艰啊,郎君!”杨斐苦口婆心地劝谏,“宗族父子,血脉连心,往后让一步又何妨。郎主大张旗鼓,使出各种手段,无非是想要郎君回趟荀氏壁罢了。”荀玄微把朱红色拜帖放置在旁边不理会,倒打开了附送的礼单,云淡风轻回了一句。“杨先生说的不错。父亲礼数备至,亲自下了拜帖,又送来厚重年礼,我若不回礼,岂不是失了礼数。”杨斐不肯死心,“年礼肯定要回。但更重要的,还是郎君回荀氏壁过年之事——”荀玄微打断了他的话头,“杨先生可知,家兄已经辞去黄门侍郎的官职,于上月离开京城,人在腊月里回返了荀氏壁?”杨斐一怔。“仆未曾听说。二郎君……辞官了?”消息太过惊人,他花了点时间才领悟背后的含义,震惊万分,“二郎君竟辞官了?!”阮朝汐坐在书案边,揉了揉隐约发疼的耳朵,继续提笔练字。杨斐在她身侧激动地来回踱步。“当初二郎君征辟入京,郎君坐镇云间坞,两边俱是郎主的意思。二郎君他……即使在京城仕途不顺,也不能贸然辞官,更不能回返乡郡啊!郎主定不会同意的。”“事出非常。父亲不能不同意。”荀玄微悠然转去看窗外,“二兄在京师出行时意外坠马,堕伤了腿脚,难以行走,如何继续为官?自然要回返乡郡,仔细将养身体。”“……”杨斐的声音突然停了。书房里鸦雀无声。阮朝汐伏案认真练字。正好写满了一张纸,她停笔换纸的功夫,心里琢磨起听了满耳朵的“二郎君”。她是听杨先生提起过荀二郎君这个人的。还记得东苑上课时,提起颍川荀氏的年轻一代,出了两位杰出郎君。【荀二郎丰仪端雅,荀三郎君神姿高彻,天下扬名,世人称‘双璧’。】神姿高彻的荀三郎君,荀玄微,人就在她眼前,领任豫州云间坞主,于乡郡中养望。丰仪端雅、入京城朝堂为官,陪伴圣驾的荀二郎君……摔坏了腿?辞官退隐归乡了??她抬起头,迎面看见杨斐瞠目震惊的表情,脸上仿佛打翻了厨房调料瓶,五彩缤纷,五味杂陈。书房里寂静许久,杨斐沉重地叹了口气。“燕斩辰自从上个月出坞,至今未归……仆有个大不敬的想法。极其不好。极其不敬。仆若是揣想错了,还请郎君降下责罚。”荀玄微以指腹抚摸着那封未打开的拜帖,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杨先生高才,猜想的多半不会错。”阮朝汐在练字的间隙抬眼,瞧一眼迂回打起哑谜的两人,又低下头去,继续写字。杨斐苦笑着摇摇头。“原来如此。多谢郎君解惑。既然二郎君那边意外腿伤,辞官归隐……颍川荀氏年轻一辈里,只有倚仗郎君这边了。”“朝廷六月里征辟郎君出仕,郎君前去荀氏壁辞行,却惹怒了郎主。征辟诏书被郎主大怒之中撕碎,扔于山涧下。如今郎君声望如日中天,若朝廷再发征辟,即使是郎主也无法再阻挡郎君出仕了。”杨斐深深长揖,“郎君不去荀氏壁,郎主或许会在年前亲自过来拜访。仆这就去准备迎接诸事。仆告退。”荀玄微凝望窗外雪景的目光转回来,在杨斐的身上转了一圈,颔首,“杨先生有心。”阮朝汐起身目送杨斐离去。回过头重新坐下时,被对面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心眼过于实在了。”荀玄微捧着清茶,悠悠地道了句,“杨斐哄了你几句好话,你就和他进来,做一回他的挡箭牌?有你在书房里坐着,他那边滔滔不绝,我都不好发作他。下次再不要做这种事了。”阮朝汐从未见他对人疾言厉色,更难以想象他‘发作’的模样,笔尖落在半空,想了半晌,迟疑地问,“坞主生气了吗?”“生气倒是不至于。”“那就好。”阮朝汐放了心,低头认真地练了几个字,没头没尾地说,“坞主不去荀氏壁很好。”“嗯?”凝望窗外的视线再度转回来,在她身上落了一圈,“怎么说?”“坞主身上的重伤,是不是在荀氏壁落下的?这回那边来人,坞主把护卫部曲们日夜带在身边,莫要叫荀氏壁的人再欺负了你。”“荀氏家族中事,和部曲多寡无关。再说了,荀氏壁那边也无人能欺负我。”阮朝汐闭了嘴,往对面瞄去一眼。乌亮大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上次家法的重伤,至今三个月了,还没彻底痊愈……荀玄微莞尔,抬手替她理了理乌发两边不时晃动纠缠的编银缎带。“阿般不知晓我做了什么……你若是知晓,就不会这么说了。落下一顿家法,倒也不算冤枉。”阮朝汐:?疑惑望来的目光太过澄澈分明,荀玄微思忖着,难得多吐露了几句。“这世间的善恶黑白并不那么容易界定。有些事听来虽恶,却能以恶止恶。有些人虽自诩良善清白,一意孤行入绝境,以至于祸及全族。阿般,你可明白?”阮朝汐:??她实话实说,“听不明白。坞主可以举个例子详尽解释吗?”荀玄微:“……”他哑然起身,把所有的窗户打开透气。今日天气清朗,阳光从云层后方映射下来,天边云层镶了一层金边,金光映到了东侧窗上。荀玄微换了个话题,温声劝慰,“把你带进来做挡箭牌的人已经走了,你也松快些。难得过年,少练几张大字,歇一歇罢。”阮朝汐摇头,坚持练完了早课十张大字,才放下笔,揉着酸痛的指腹和掌心,往窗外看了一眼。昨日放在窗前的冰牡丹已经消失了。“啊。这么快便化了。”她遗憾地问,“坞主可瞧见窗上的牡丹了?我和傅阿池一起雕的。怕书房里太暖,放在外头。没想到还是放不到一日。”说到这里,她忽然担心起来,探头出去仔细打量窗棂雪处的残余痕迹,“昨日瞧见了吧?如果没瞧见就化了……”视野里出现了晶莹剔透的冰花。昨日那朵冰牡丹,依旧静静地躺在窗上,只是挪了个位置。从可以照到日光的地方,挪去了边角背阴处。周围以碎冰细雪堆砌成一座小冰台,冰牡丹安放在小冰台中央,保存至今。阮朝汐诧异地捧起冰牡丹,“就是这朵!竟然还没融化?昨天送东苑的七朵冰花,连同送杨先生的那朵,听他们说,不到一夜全化完了。”荀玄微笑了下。并未多说什么。阮朝汐看他神色并不甚热络,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昨日徐幼棠的那句嘲弄言语。南苑的徐二兄都嫌弃冰花不值钱,坞主身为高门郎君,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忽然有点后悔送冰花,把手里的冰牡丹放回角落原处,“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坞主如果不喜的话……我再送点别的。”说着就要关窗。不等她说完,荀玄微摆手,示意不必关窗。“我喜冰花剔透,因此一直放在户外留存。但刻冰伤手。昨日我见你和傅阿池捧着一大捧冰花,东苑南苑挨个送过去,今日就见你手上几道划伤,想必是雕冰花留下的。”他凝视着窗外的冰花,“礼不在物件本身,贵在心意。阿般送的冰花里有我一份,我已经极欣慰了。”“当然会有坞主的一份。”阮朝汐诧异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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