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察觉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塔米斯犹豫了一下,“哥哥,你没有休息好。要再休息一会儿么?”
其实达米安彻夜未眠,但这时候更应该问的是他为什么在这儿啊。有人潜伏进房间,正常人第一印象只会想到是不是来暗杀或者做其他坏事的吧?
达米安已经打好腹稿,就等她提问。结果等来的是一句关切。
妹妹就是这种生物啊,像个笨蛋。
放在其他人身上,达米安的回应只能是冷言冷语的讽刺,说这种话是不是在小看他云云。但现在,他只能把投向窗外的视线转回室内,克制住叹气的冲动,对笨蛋低头投降,“不用,我不困。”
澄清这一点后,他突然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今天是他在这里,她这样反应。那若是其他人呢,也问对方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陶德跑得够快,他还没来得及把他们之间的那点过往给弄清楚。这还只是一个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
陡然之间生出危机感,达米安的语气染上浓浓的恨铁不成钢,“你的警惕性都去哪里了?睡着了没有发现我进来就算了,醒来发现房间里有其他人,第一反应居然是睁着眼看天花板?天花板是有花么?”
兄长突然翻脸,把她劈头盖脸训了一通。这种阴晴不定的感觉还真是久违的熟悉,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时候。
他一口气说的内容太长了,塔米斯憋了好几秒才回应,一如既往的只拎住了半句的重点,“没有花。是因为发现是哥哥,所以……”
“是我你更应该警惕。”这句话简直是脱口而出,达米安顿住。
本来只是想给她树立一些危机意识,但这句话怎么越琢磨越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要收回这句话,但是覆水难收。他硬着头皮继续冷冷说下去,“万一是有人假冒我——”
啪。啪。啪。
门口突然响起三拍不急不缓的掌声,每一拍之间的节奏都稳定得像是在捧哏。
这时候的教育现场响起掌声就变成相声了啊,达米安有些绷不住杀气。塔米斯困惑地转过头。兄妹俩都朝那个方向转头看。
老管家站在门口,见二人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才放下手。
“达米安少爷的自我认知明确得真令人感动。”他淡定地说,“无论何人,不请自来地出现在淑女的房间都是不义之举啊。”
达米安投过去的眼神简直带着无语的问号。潘尼沃斯你有资格讽刺我么?现在还有谁正站在房间里啊?
老管家微微一笑,“想来应该是二位说话过于专注,所以完全没注意到我敲门的声音。对在没有回应的情况下贸然使用钥匙开门一事,我向您致歉。”
他看着塔米斯,口气真诚又带着几分忧伤,“请原谅,庄园里曾经发生过敲门无人回应的先例,打开门才发现是出现了意外。但是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天晚上的事情真是每每想到都令人痛心啊。”
“……”说这话的时候潘尼沃斯一个眼神都没递过来,但达米安觉得每个词儿都是一根箭往他身上扎。
塔米斯就没想过要人道歉之类的,阿尔弗雷德猝不及防地道歉加上这样一通肺腑之言,实在是有些超过了她的应答范围。
这……这个时候要安慰人么?可她不会啊,要是说错话了怎么办?
她求助地看向眼达米安,但兄长正低着头按着太阳穴,看上去像是在沉重地压抑情绪。
她有些明悟了,难、难道兄长也认识那个人?这种反应,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吧。对上阿尔弗雷德的视线,她张了张嘴,“……节哀。”
达米安:“……”
好一个节哀,他还没死好吗。有一瞬间达米安想要毁灭韦恩庄园。
“只要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就没什么好哀伤的了。”阿尔弗雷德感慨地说,“您说对吧,达米安少爷。”
“潘尼沃斯,我认为你弄错了敲打对象。”达米安面无表情。
“噢,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老管家微笑着对着门外做了个请的姿势,“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用餐。我想达米安少爷可以先去餐厅,把房间留给塔米斯小姐换装洗漱?”
达米安突然有一种他正在被当做害虫驱赶的感觉,“……啧。”
虽然不太开心,但他还是听了阿尔弗雷德的话,离开房间之前,他按了按妹妹的头,“快点,我在楼下等你。”
塔米斯完全没意识到阿尔弗雷德提到的对象是兄长,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安慰老人家,见过太多死亡,所以如何对死亡表示安慰反倒成为巨大的难处……不,她就没做过安慰这种事,简直是触及到思维的盲区了啊!
阿尔弗雷德把垂在臂弯里的东西递过来,是套着防尘袋的崭新衣物。塔米斯下意识地接过,手臂贴上防尘袋的陌生冰冷触感,这才解救了她越转越空白的脑子。
噢,看来这个话题是翻篇了么?她悄悄松了口气。
思维又能运转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是——衣服。
不是怀里抱着的衣服,而是阿尔弗雷德的衣服。昨夜披在身上忘还的外套,父亲建议她亲手还给他。于是她就把外套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了床头的矮柜。
“衣服。物归原主。”她低下头规规矩矩的递上衣服,庄重得像是武士向对手递出约战的请柬。
阿尔弗雷德一愣,他接过衣服,“噢,没关系…一件外套而已,不要太介意。先试试我带来的衣服合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