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么?”达米安说,他随手把额发抹到脑后,背向后一靠倚住墙,这个姿势比较能够节省体力。
塔米斯摇了摇头。
达米安心里警铃大作,他磨着牙齿,身体站直了,“你是不是又在打着一个人跑掉的主意?”
总觉得哥哥下一句话会是要走也必须得带上他呢。
“没有,我在打算睡觉。”她老老实实回答。
达米安大惊失色,警铃响得更厉害了,他往前走两步逼近她,“因为父亲?他和你说什么了?你听他的话都不听我的?!”
他油然而生出一种危机感。
多子家庭中,年长的孩子也时常会有这种感受,具体表现在担忧有了弟弟妹妹之后父母就没那么爱他们了。
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塔米斯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父亲说明天去找扎坦娜和沼泽,哥哥想先离开吗?”
明天之后的事情她只字不提。
“……那倒也没有。”达米安啧了一声,心落回原处,顺便把沼泽怪物这玩意儿重新提回宠物列表。
既然她这么喜欢,那养一个也不是不行。他勉为其难地宽恕它先前犯下的错。
但塔米斯突然顿住了,达米安的心底涌现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你提醒我了,哥哥。我的确应该先离开的。”她喃喃自语,“就算父亲那样说,但他只是个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
达米安:……
神他妈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普通人。
普通人能把他硬控在这儿,数度离家出走都没成功?普通人能让哥谭一堆罪犯闻风丧胆,光听到名号都能吓得人双手抱头?往近了说,父亲今晚上才一拳击晕杀手鳄,光靠目光就让毒藤女这女人抛掉所有把戏,老老实实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啊!
达米安深呼吸了一口气,但心情还是没平复下来,他仰头看了几秒天花板,然后狠狠抹了把脸。
很想说些什么,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法说。几小时前和父亲作下的约法三章出现在脑海。
为了防止妹妹一时间接受不了,达米安主动和父亲作下约定,关于韦恩庄园的一切,他们会循序渐进让她知晓。而现在这约定变成了回旋镖,狠狠砸在达米安的脑门上。
“哪儿都不准去,给我好好睡觉。”他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外,“我不想看到第二天的新闻头条是你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哥哥,我不是笨蛋。”
“不。你是。”达米安关上门,打算马上去找阿尔弗雷德要妹妹房间门的钥匙,好把房间锁死。
不,她
会开锁,还是直接找电焊焊死吧。
脑子里闪过各种说出来能让家人们再度欲言又止…或者拿出家法(可惜并没有这种东西)的想法,达米安忽然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他的房间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两扇门之间仅仅隔了数十米。米色的墙纸在走廊的暖光下折射出深浅不一的暗纹,他站在两扇门之间的位置,回过头看。
有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从前。
其实想想,在雪山的日子真是少有的闲适又轻松的一段时光啊。
母亲基本只关注他们有没有完成课程和训练任务,其余时间近乎放养。于是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坐在屋檐上看日出日落,还有静谧的月亮。
认真说起来这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同一个太阳月亮,每天照常升起落下,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发光的灰尘罢了。
可看着它们的时候,有人的眼睛很明亮。于是灰尘也变得与众不同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达米安的脑子里总是闪回一些没有意义的小事。
有段时间他很喜欢在任务的时候在路边买冰淇淋球,这东西又甜又可爱,和杀手刺客之类的身份完全不搭。但他就是那种一身反骨的人啊,尽管不会明着反抗母亲和外公的命令,但总是会在服从之余做些自认为离经叛道的举动。
在当时的他心里,甜食是软弱的普通小孩才会喜欢吃的东西,还有比甜食更能挑战身份权威的东西么?
但塔米其实并不喜欢吃冰淇淋,每次总是挖了两勺就不再动口,他问过一次,她闷声闷气地说冷。
明明在雪山上住了很久,山上的气候可比冰淇淋冻多了,达米安不知道她怎么会觉得吃冰很冷。就像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养成了随手接过她手里的冰淇淋,以在酒桌上吹瓶的豪迈一口气一口吞下的毛病。
他那会儿还会隐约自豪,将其视作勇气的证明。毕竟这可是做到了妹妹无法能及之事啊!
尽管现在想来,这举动并不离经也不叛道,甚至愚蠢得可笑。
他以审视的目光回望过去,发现他竟也存在一星半点所谓的“童年”,这个阶段的标志性事件不就是做些可笑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