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很轻,低低地,仿佛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情绪,被风吹散在夜色之中。
“后来……见小姐与瑞王并肩而行,我神色失措,怕是惹小姐误会。”
他微顿,像是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吐出后半句:
“忧心所系,不觉流露。”
他字字克制,语调平静,可若仔细听,便能听出那掩藏在沉静之下的细微波澜。
说是担心,但真正是什么原因,谁也不知。
沈秋辞倒也未曾细究之前之事。
她只是微微垂眸,指尖轻轻掠过掌心的泥塑,心思飘忽间,忽然问道:“你这身功夫,是从哪学的?”
她问得随意,仿佛只是寒暄。
然而罗丑的身子却在这一瞬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片刻后,才低声道:“和师傅学的。”
沈秋辞挑眉,循声望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师傅?”
罗丑颔首,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落向前方的万家灯火。
眼前的灯火璀璨,映得人间烟火气盛极一时,而他的神色却在这片炫目灯海中,显得有些遥远,像是坠入了某个久远的回忆。
他本不该说,也不愿说。
可此刻,耳畔是喧嚣的市声,夜风微凉,身旁唯有她一人。
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我幼时,家中罹难。”他的声音沉静,却透着某种刻意压抑的冷漠。
“双亲俱亡,那年冬日,我流落街巷。”
沈秋辞微微一怔,目光落在他半张被面具遮住的脸上,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他继续道:“那年冬日太冷,我几近冻死,在街巷乞食。”
“偶尔偷些东西,还时不时遭到毒打,险些丧命。”
罗丑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他静静望着远处,语气平淡得近乎漠然:“一年后,师傅拾我于尘泥。”
脚下灯海璀璨,他的眼底映着这片光景,却朦胧而晦涩。
仿佛隔着一层无法触及的烟雾,让人窥不透他眼底真正的情绪。
“师傅他没有朋友,独身一人,却授我诸多。”
杀人,易容,复仇……
在师傅死前,他什么都教了,甚至还把翠微阁留给了他。
可是,好像没有教他,该如何与她相处。
明明他是第一个同她约定好要共赏灯会的人,可她却半点都未曾放在心上。
风自屋檐下掠过,吹动他衣袂微微翻卷。
罗丑的手指无声收紧,心头那股无名的烦躁愈发浓烈。
像是一团燃烧却无处宣泄的暗火,噬咬着他的理智,叫他有些想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