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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里村(第1页)

真珊岛面积不过37平方公里,如果是骑车绕行,两个小时足矣。岛上有7个村落,住了4700余人。大部分人都从事海洋捕捞及海水养殖產业——和陈永光还有自己今天要拜访的杨佳彬一样。杨佳彬购船时留的电话已经停机,柳琪还特地打回达明船舶管理公司去,确认对方有无更新联系方式,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他的购船合同上的地址写着:里村1栋9号。里村在岛的另一头,柳琪租了辆摩托车,沿着手机导航慢慢悠悠地往前开,很快被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不对。她停下来,原路返回,在上一个分岔口选了相反的路,不一会儿,屏幕上代表自身方位的蓝色坐标眼看就离目的地越来越远了。她只好停下来,拦下过路的一个女人,向对方请教里村怎么走。女人一脸晒斑,鼻翼很宽,浓眉大眼,典型的本地人长相。「我就系里村的呀,」她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道,「里(你)要去皂(找)sui(谁)?」柳琪报出杨佳彬的名字。「哦彬佬,你是他sui?」「我想找他问问他的船。」「船?你要找他的船啊?她老婆卖掉了哦。」柳琪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杨佳彬把船卖了?」「不素啊,杨佳彬他死啦。前年,喝醉酒,从船上掉下去淹死啦。所以她老婆把船卖了。」杨佳彬的亡妻郑睿玲和带路的女人有相似的长相。她证实了女人说的话,两年前的中秋,杨佳彬独自出海,再也没回来。有同村的渔民发现了空船,杨家人报了警,第二天,他的尸体被衝上海滩。杨家现在不做捕鱼生意,郑睿玲在真珊岛上新建的度假村打工,她于去年再婚,丈夫是岛上的辅警。至于前夫的船,她也已经按报废价格卖掉了。「死了人,不乾净,哪个敢买哦。」里村靠海,从郑睿玲现在的家里出来,右拐,走不过十米,就是村里的空地,空地中央有一块古井,空地的另一头就是海。此时已是正午,但天空层层叠叠的云将阳光过滤成晦暗但刺眼的光线,大量渔船停泊在浅滩。刚刚搭着女人来里村的路上,她们也经过了一个渔港,柳琪不解,为什么船都停在渔港内。「因为是休渔期。」女人说。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柳琪坐在海边的低矮的石围墙上,掏出一根烟。这是柳琪第一次来真珊港,但并非最后一次。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她拿着钱鹤跟林楚一的照片,孜孜不倦地询问自己在岛上遇到的每个人。得到的答案每次都一样——摇头,说没有,对她不予理会,还有「你上次问过了」。在柳琪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调查已经变成了某种执念。但在一次次的坐上前往真珊岛的轮渡途中,柳琪愈发清楚自己正在探寻的是什么。陈亚红虽然已经付出了该有的代价,但柳琪非常确信,仍有一宗犯罪行为没有得到查明,仍有人逍遥法外。钱鹤跟林楚一根本没有钱去偷渡,却在短短五年后便在欧洲过上了中產阶级的生活。这说明是陈亚红帮了她俩一把。作为交换,林楚一和钱鹤要驾驶着松鱼3号帮陈亚红拋尸。起初对调查的天真幻想——想要理解林楚一和钱鹤的行为动机、亲口听她俩讲述自己的故事——已经被拋诸脑后,现在的柳琪在用完完全全的侦探眼光审视这起失踪案。在内心深处,一个想法不知何时已成型:如果自己能最终查明真相,那么回到刑警队上班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面对家人和陈琳等朋友的不解,柳琪一概置之不理,她一次又一次地前往浅明,最后乾脆在当地租了一套城中村里的小房子。要筹划和准备出走计划,钱鹤跟林楚一肯定不止去了一次真珊岛。不可能没有人见过她俩。她们也不会完全没有留下生活痕跡。但连着三个月的走访一无所获,柳琪也不由得陷入茫然。她开始去跟踪钱鹤的家人。第一个目标就是她的父亲钱盛。作为一个事业还算有成的中年人,钱盛的生活可以说无比枯燥。他下班便会回家吃饭,晚饭后与妻子一起散步并丢垃圾,然后回家,休息,又开始新一日的循环。週六日,钱盛的时间也几乎都花在家人身上。柳琪忍不住想,钱鹤是否也这样,把自己的业馀时间都放在林楚一身上?两周后,就在柳琪即将放弃时,钱盛下班后将车开往与家相反的方向。他来到城中村的大排档里,跟几个朋友一起喝酒聚会。柳琪上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是跟周效章一起,一想起那件事来,她便反胃。她特地挑了钱盛背后的一桌坐下,老闆娘看着她独自一人佔据一个圆桌,来点菜时也皱着眉头。柳琪点了一打生蠔和两瓶啤酒,把录音笔放在椅子背后掛的包上,对准钱盛的方向。那晚她回到租住的小屋里,掏出录音笔来外放,在大排档的嘈杂中,男人们谈笑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柳琪还是提取出了关键信息——聊到自己儿女近况时,钱盛说出了一个地名。菲律宾的巴拉望岛。钱鹤前天刚刚到达那里。一个跟连国没有引渡条约的地方。出发去机场的路上,柳琪又一次给钱鹤发了好友申请。飞机起飞前,她接到了陌生来电,屏幕上是一串很长的号码,来电属地未知。柳琪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hello?」「你好。」「你是柳琪,对吗?」「是我,你是哪位?」「你可能听过我的名字,不过我们肯定还没见过。」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叫钱鹤。」柳琪不由自主地握紧手机。「我想跟你聊聊林楚一。」「没问题。」出乎她意料,对面很爽快。「你有护照么?」「有。」「我在菲律宾的巴拉望岛。想聊的话,你可以坐明天的飞机过来。菲律宾对连国是免签。」柳琪咽了口口水。「我到了以后可以用这个电话联系你吗?」「不可以,但等你到了以后,你可以在中午12点去deros餐厅找我,我每天中午都会在那里吃饭。」电话掛断了。飞机缓缓开始滑行。柳琪打开行程单页面,这趟航班在当地时间晚上9点降落,这意味着她得过了一夜才能再去找钱鹤。可为什么偏偏这么巧?空姐站定在自己这排座位前,俯身礼貌地重復着要关掉手机的之类的话。柳琪看了眼弹出的微信通知,她点开来,是陈琳在问她什么时候回塔县。柳琪关上了手机。普林塞萨港机场很破,出了海关,柳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当地地图。她取了些钱,出门让出租车司机载自己去deros餐厅。等她到达,已经快到打烊时间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柳琪跑进店里,买了点了一份意面。服务生的脸色和意面的味道一眼糟糕。柳琪边吃边想,钱鹤明天到底会坐在哪个位置呢?她取消了原来的酒店预定,选择了餐厅旁边的一个小民宿,从窗户就能观察到餐厅大门。第二天中午,钱鹤如约而至。她戴着墨镜,穿着蓝衬衫,领口袒露出的胸前部分遍布纹身图案,衬衫下摆扎进灰色西装裤的裤腰,脚踩一双黑色匡威帆布鞋,慢悠悠地步入餐厅内。走下楼梯时,柳琪感觉心在砰砰地跳,她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钱鹤挑的位置是二楼,她坐在靠边的位置,扭头就能看到海景。柳琪走过去时,她在看手机而非菜单。好像觉察到了直直射向自己的目光似的,还没等柳琪靠近,她便抬头了。她看起来比柳琪年龄还小,但双眼跟照片里那个她一样阴沉。柳琪慢慢地走上前去,拉开椅子,坐下。「幸会。」钱鹤说,露出浅浅笑容,「我请客,你点菜吧。」「我以为林楚一会跟你在一起,但我看这里没有多一份餐具了。」钱鹤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不在。」她有些生硬地回答。柳琪觉得奇怪,便道:「哦,我以为你们两个还……就是……」「她离家出走了。」钱鹤说。柳琪一愣。「什么?」「啊对,林楚一离家出走了,听着耳熟吗?」钱鹤苦笑了一下,「她留了封信就跑了,我俩有一点共同财產,她找了律师代为协商,自己倒是消失不见了。信用卡账单寄家里,我才知道她在菲律宾。我前天刚到巴拉望岛。」不不不,有什么不对。「为什么?」柳琪想问的是她为什么要离开。「问得好。大概是不满意吧?」「不满意你?」「可能吧——她说她不开心,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但她也许就是习惯性地对一切都不会满意,你不认识这种人吗?这很普遍吧?」当然认识了,柳琪想,脑海中浮现刘思桐的脸。「她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对我满意的。」钱鹤说,「但这不是我的问题。」柳琪往椅背一靠,紧抿嘴唇。钱鹤拿起菜单来,「你第一次来吧?要我推荐你点菜吗?」「不。」柳琪摇头。「我不明白。」「没事,我也不明白。」「五年前,她跟你一起来到欧洲的对吧?」「没错,我们一直在一起,直到……半个月前。」「你说她留下了信,信里……有说明吗?」「我没带来,但大概意思就是,她觉得现在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想离开,就这么简单。」钱鹤对上柳琪的眼神,「不,我们没有碰到经济困难。没有人出轨。没有遭遇任何变故。」情况急转直下,柳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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