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养和殿内,檀香袅袅,君臣相对盘坐。中间小几上摆着一副棋盘。
暖光透过轩窗铺洒进来,如玉般的修长手指在阳光下泛出淡淡光泽,指尖的黑色棋子悬停片刻,随即果断落下,棋子与棋盘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赵敬渊好下棋,下面人为了讨好帝王也是用了心思,三百六十一颗棋子均为上等美玉制成。黑子为龙尾墨玉,质地坚硬,触手清凉;白子则是取材和田羊脂白玉,细腻温润,触感极佳。
三百六十一颗棋子,颗颗经过上千万次的打磨,务求达到最佳手感。棋子讲究,这棋盘也讲究,赵敬渊有几十张棋盘,因着棋盘的质地不同,棋子落在上面的声音便也不同,或清脆,或低沉,或绵密,各有不同。
棋讲究,人讲究,就连凑趣儿而来的光线亦十分讲究得划出明暗错落。
可惜,棋桌上一盘红彤彤肉润润又有些丑乎乎的油炸蚕蛹与当前氛围感格格不入,嗯……简直大煞风景!
就见白衣臣子风雅的指尖一点那丑乎乎的炸蚕蛹,轻笑:“输一子吃一只,陛下,您请吧。”
赵敬渊牙疼,看向景辰的目光露出几分求饶。
宋景辰严肃道:“陛下,君无戏言。”
赵敬渊踌躇再三,瞅着那盘炸蚕蛹选半天,选出一个看起来个头儿最小的,默默夹了起来,一副大义凛然豁出去的架势,咬牙一闭眼塞进嘴巴里。
他本想随便嚼两口,囫囵吞枣咽下去,却不想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完全没有想象出的恶心,竟然还意外地味道不错。
景辰看他模样,笑道:“如何?”
赵敬渊点头:“你别说,还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景辰道:“看陛下吃,臣也馋了。”说罢他亦夹起一只品尝。
赵敬渊先是见蚕蛹并没有想象中恶心,这会儿又见景辰同他一道吃起来,知道景辰并非真的要罚他,而是要他领略到不同的美味,心里头舒畅得很,眉眼间也带了出来。
景辰见他心情不错,顺势将话题拉到前几日殿试的话题上,景辰道:“陛下,爱美乃人之常情,婉清就时常抱怨臣,言臣宁要风度不要温度,可冻死,不可丑死。
可云云众生,非所有人都能如臣这般幸运,总有人生来相貌不尽人意,非但与美貌不沾边,甚至连普通人都算不上,生来便被人以异样目光看待,就如臣之恩师陆淮之。
当初父亲令臣跟随淮之师父学习,臣见他形容丑陋,十分抗拒,后面在相处的过程中臣才发现世人眼中的美是何等狭隘。
臣终于明白,若不能跳出这种狭隘是臣自身的损失与缺憾,而非他人。
陛下亦是如此,新科进士沈南河当之无愧的状元之才,一甲,二甲都没有他的名字,实是委屈了他。
诚然陛下有自己的喜好,委屈一个沈南河不算什么大事,可臣担心长此以往,天下人皆知陛下重仪表而轻才干,下面人为讨好陛下,从秀才到举人一路上来都将仪表作为最重要的参考,届时陛下不知道要损失多少真正有才干之人。
取用人才,陛下当不拘一格才是。”
景辰一番话说完,赵敬渊沉默不语。
半晌后,赵敬渊闷闷开口:“长得丑就算了,你可知他殿试的策论写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