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沉澜抿紧唇,额角的青筋隐隐浮现,他看了一眼舒晚,尽力放柔声音:“晚晚,这世上没有复肌膏了。”舒晚一怔,随即心中反应过了什么,就听易沉澜又说:“这世上早就没有落仙山庄了,复肌膏自然失传了。”他说出“落仙山庄”这四个字时,眼中隐隐含着血色,多深重的恨,才能让人时隔多年再提起时,仍然控制不住的失控。易沉澜从来没再舒晚面前暴露过这样的杀气,就连面对舒戚这种宿敌,他想到舒晚,都尚且收了所有狠戾,给了他一个痛快,可是此刻却没控制好。“阿澜师兄……”舒晚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能猜出大概,她被段月落折磨至死,易沉澜对段月落和落仙山庄的恨,只会比对舒戚的更重。她几乎可以想象易沉澜会做出什么事情。“阿澜师兄,你别、你别难过,我不提了,你的伤疤我们想别的办法治,好不好?”舒晚握住易沉澜微微颤抖的手。易沉澜闭了一下眼睛,五年来,从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有关于落仙山庄的事,他血洗落仙山庄几乎成了武林共有的噩梦。如果今天提起这事得不是舒晚,换做任何一个人,随意的揭开他心上根本不能被触碰的伤疤,易沉澜会毫不犹豫的让对方付出代价。可是对面是他捧在手心的晚晚,他只能强忍着泛起的剧痛,压下阴狠,尽力摆出温柔的样子。“阿澜师兄,你还好么……”易沉澜一直不说话,舒晚有点担心。易沉澜忽视喉头的血腥味,轻轻摸了摸舒晚的头发,看着她澄澈的双眼,叹息:“晚晚,别再离开我了,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我不会不好。”舒晚低声道:“我才不舍得离开你呢,再说我怎么敢?我一不看着你,你就把自己弄出一身伤。我明明教过你的……你是我的,我不准你弄伤了自己,你全都忘了。”“我记得,我记得……”易沉澜轻声喃喃,将舒晚揽在怀里,把头抵在她的肩窝。“山主,是我,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苗凤花不轻不重的声音淡淡传来。易沉澜抱着舒晚没动,他将手臂收紧,沉默了片刻说道,“进。”苗凤花一进来,就看见易沉澜护食一样的抱着舒晚,好像有人会跟他抢似的。她皱了皱眉,有点不解——小两口分离太久,刚见面时必定是如胶似漆,分也分不开的。可是一天都过去了,怎么还这么黏糊?她对易沉澜的偏执又有了新的认识。再想想接下来要说的话,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起来,苗凤花清清嗓子,沉声道,“山主,我可以请舒姑娘出去,与她单独说话吗?”舒晚警惕的看了苗凤花一眼,虽然雪夜山里大家对易沉澜的态度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们十分认同与敬仰易沉澜这个山主,唯有这个苗风花,让她一直都捉摸不透。苗凤花看出舒晚的警惕,不由得笑道:“你这丫头紧张什么?是信不过我?你放心吧,山主都能放任我进屋,难道我还不值得信任吗?”听了这话,舒晚侧头看了易沉澜了一眼,也对,他向来识人分明,苗凤花的脾性再古怪,在阿澜师兄眼里应当也早已被摸透了性子。“我是来帮山主说话的,你不用怀疑,”苗凤花淡淡笑道,又看向易沉澜,“山主,你心里明白,这件事迟早都要说的。”易沉澜沉默了半天,将舒晚柔软的小手放在手心摩挲着。半晌,他低声说:“你就在这里说吧。”他对苗凤花接下来的话心里有数,只是他一刻也不想和舒晚分开。“别了,我们女人之间的对话,你一个大男人,就别在旁边听了。”苗凤花蹙着眉,扯了扯唇角,“山主,我不会把你心爱的姑娘带到哪儿去,也不会把她弄丢,给我两炷香的时间,我就把她完完整整还给你了。你……”有点出息。她在心里暗暗想道。易沉澜抿了抿唇,看了舒晚一眼,神色中满是柔和,他轻声道:“那我走,我就在门外守着,你们在屋里说吧。”他嘴上说着他走,却没有放开舒晚,大手还紧紧握着舒晚的双手不肯松开,漂亮的凤眸中流露出一种可怜巴巴的神色,仿佛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舒晚早就被他们两个搞糊涂了,再看见易沉澜这样的目光,心里早就软了,“阿澜师兄,别担心,你别害怕啊。”虽然舒晚甚至不知道易沉澜在恐惧着什么,但还是先开口抚慰他。易沉澜轻轻吻了吻舒晚的额角,就一步一回头的出去了。但他没有走太远,他的身影还模糊映照在窗上,影影绰绰的一个轮廓,仿佛让舒晚放松一样,知道他就在旁边;又仿佛是自己心安,他没有离他的珍宝太远。苗凤花瞥了一眼窗户,对着那写满了深沉爱念影子翻了个白眼,慢慢坐在了舒晚的对面。“苗夫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知道,这件事应该颇为严重。”舒晚看苗凤花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而且她心里有一个隐隐的猜测,这件事肯定和阿澜师兄脱不开干系。“山主身上的伤,你都看见了吧。”苗凤花慢声问道“我知道。”舒晚呼吸一滞,声音低低的说道。“但那不是最严重的事情,”苗凤花神色分外凝重,“外伤也好,心病也罢,这些都有的医。眼下最要紧的是他这条命。”“什么意思?”舒晚越来越害怕,苗凤花的话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苗凤花直直的看着舒晚的眼睛,“我跟你直说了,山主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舒晚脸一下子白了:“你……你说清楚些,什么叫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不知道,雪山招是一门夺命的武功,练得越高,死的越快,”苗凤花叹了一口气,“老山主的死和雪山招脱不了干系,我若不是这么多年寑在地下冰室之中,也早就化为一堆白骨了。山主本身就练到了雪山招十三重圆满,已经将命运的刀悬在了咽喉上。再加上这五年的折磨,更加剧了他的消陨。”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加更~但不确定是啥时候,我会努力的,嗯!大结局上舒晚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她脸色苍白的吓人,苗凤花的话就像一柄重锤,将她的心击了个粉碎。好半天,舒晚才颤抖着嘴唇说:“可是你也练雪山招,你住在冰室里,就没有什么事……那我也可以陪着阿澜师兄住在冰室里……”“没用的,”苗凤花摇摇头,“首先,我没有练到十三重圆满,冰室还能救我一命;再者,山主那五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根本无法想象。就是再好的人,也熬透了。”舒晚的左手和右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发抖,她转了转眼睛,期盼的说:“阿澜师兄还有一颗铸天丹,铸天丹这样的灵药难道不能帮他吗?”“铸天丹?那倒确实是一枚灵药,”苗凤花掀了掀眼皮看着舒晚,脸上露出了些微的匪夷所思,“但是山主那个人,比这药更神。他体内本来就有一颗铸天丹,按理说,身体应当比常人更加强韧。但是你走之后,他人不人鬼不鬼的跟一抹游魂似的,你们那个周师叔早就想办法把另一颗铸天丹给他灌下去了。但是你看啊,一个吃了两颗铸天丹的人,还是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舒晚的眼泪掉了下来,铸天丹是何等灵药,易沉澜服了两颗,竟还落得这般的苍白可怜。她一直以为自己能感同身受易沉澜所受到的打击,可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也许根本想象不出他当时的绝望到底有多深重。“……那怎么办?苗夫人,求你跟我仔细说说,雪山招伤身……这具体是怎么回事?”苗凤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雪山招传承的这几百年里,鲜少有人能练到十三重圆满。除了开山祖师之外,也许就是老山主易衡才做到了。可是这门武功,的的确确是一种邪功,十三重圆满之后,等待你的却是无尽的噩梦,人的理智会被渐渐吞噬,渐渐的臣服于这门武功,变成一个毫无感情的嗜血兵器。最后,会在越来越重的杀欲中心脉尽断而死。”“其实易衡并非江湖传言的那样的魔头,哪有人生来便是杀人不眨眼呢……他只是被雪山招这门武功操纵了,在最初十三重圆满的时候,他还没有显出端倪,但是过了几年,他杀欲越来越重无法自控,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雪夜山在他的带领下,已经成为了一个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他的嗜杀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他这一干手下,却已经变成了真真正正的杀人魔头。这种在江湖上横行无忌,令人绝对臣服的优越感,已经让整个雪夜山失去了理智。”舒晚愣愣的看着苗凤花的嘴唇一张一合,随着她的描述,当年易衡与江玄风那一战的种种奇怪之处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时老山主浑浑噩噩的,清醒的时候不多,江玄风的战帖来的很巧,他看了之后,就想出了一个主意——”苗凤花眼神变得悠远,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他想结束自己和雪夜山造下的种种孽债,又不敢轻易地去死,他死了,雪夜山无人管制,会更加肆无忌惮的荼毒江湖。所以他设了一个局。”“他和江玄风双双身死,又开启了雪夜山所有的机关让教众不得下山,为的就是……”舒晚听的头皮发麻,轻声接道,“让大家在猜忌中自相残杀,毁了这个已经成魔的门派……”“不错,”苗凤花点点头,轻轻挑眉,“你说的分毫不差,我作为唯一的知情者,就留下来,时时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帮助老山主完成夙愿。”“所以你看,连老山主都控制不住,不得安生,雪山招这门武功就是催命的利器,无可解的。”舒晚抬眸看她,握紧拳头泫然欲泣:“可你为什么不早说?那时阿澜师兄还没有练雪山招的时候……”“我哪知道他半年就练成了十三重圆满?真是邪了门了。楚楚那丫头也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