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商抿唇轻笑,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江院长别误会,我不是有意和你作对,现在这种情况不清不楚,我别无选择,必须确定哥哥没问题我才放心。”
江沅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头一次认真打量起他的外表,眼底浮现几分好奇:“钟先生,你这么紧张荣博士,是出于对兄长的爱吗?”
钟商蛮意外首富会问这种问题,微微一怔回道:“有这方面的感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我的哥哥。”
“你们感情很好。”
“某些时候,是的。”
“我是不是可以把你当做荣湛的家属,”江院长眼里闪过异样,笑得也意味深长,“我还不太习惯荣湛有家属,他向来都是一个人。”
“江院长可以从这一刻开始习惯,”钟商清冷目光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警告,“很久以前就听哥哥提起过江院长,今天正式认识,不算晚。”
“当然。”江沅回以微笑,心却沉向谷底,开始盘算怎么说服眼前这个男人。
车厢里迎来一阵短暂的沉默,两人各自思考着心事。
“江院长,有一个问题,”钟商的神情从犹豫变得坚定,“荣湛接下来会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最好和最坏的结果。”
江沅轻瞥他的侧颜,斟酌用词道:“我知道钟先生不喜欢把人格当成独立个体对待,那我就换一种说法,以荣湛目前的状态,属于自己抵触自己,不愿意达成某种共识,因此出现精神紊乱的状况,如果不加以干预,他的情况会越来越糟,幻觉次数增多会导致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最坏的结果,失去一切记忆,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人格,你和我都不认识,更坏的是永远活在梦境里,现实中如同行尸走肉。”
钟商并没有被吓到,他相信荣湛的能力,不会让自己陷入最糟的境地。
江沅与他想法一致,补充道:“依我对荣湛的了解,不管是荣博士还是编辑,都不会让自己活成‘僵尸’,尤其是编辑。”
钟商眸光微闪,想起在平地区的一次经历,哥哥告诉他,更喜欢别人称自己为编辑。
“最好的结果呢?”
“他以前就不错,人格和人格之间互不打扰,保持精神世界的平衡,”江沅话语微顿,扫一眼钟商的表情,“接下来的话绝没有怪罪钟先生的意思,他会变成这样,最主要的原因是你。”
钟商轻挑眉梢:“没关系,我绝不会自责和愧疚,江院长可以畅所欲言。”
既然如此,江沅选择实话实说:“荣湛很特殊,他比常人拥有更多有趣的灵魂,其中一个灵魂非常爱你,不想失去你,另一个灵魂不具备爱人的功能,可他受到本质中道德感的压制,不得不做一些他不想做可必须做的事,这让他很痛苦,从而和另一个自己产生对抗。”
“你是说。。”钟商的喉咙滚动两下,“他不喜欢我,又不得不和我在一起,对吗?”
江沅没有直面回答,而是问:“如果回到从前能改善他的情况,你愿意吗?”
“能回去吗?”
“只要想就可以,编辑是催眠高手,重洗人格的记忆对他来说没有难度。”
钟商把‘编辑’两字放在齿尖咀嚼,眼神变得恍惚,没多久又恢复先前的坚韧:“你觉得荣湛想回到从前吗?”
江沅哑然,真正的答案只有荣湛知道。
钟商从容不迫地说:“我会和他一起面对,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相信哥哥和我的想法一致,除了回到从前,还有其他方法吗?”
江沅停顿一会儿才道:“需要他自己原谅自己,理解并给予支持,人格达成了和解,这样他才能转好。”
钟商张了张嘴,嗓子有点哑:“他为什么不肯原谅自己。”
江沅看着前面的道路,调子缓慢沉重:“我很理解他,如果我是荣博士,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接受,原本一切如常,像普通人那样活着,热爱自己的工作,对未来也充满向往,可是突然有一天被告知,他不是身体的主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设定好的,他在为别人而活,没有自己的意识,还要承受随时被毁灭或整改的危险,他愤怒,害怕,绝望,无法原谅设定他的人。”
钟商怔怔地看着窗外,感觉喉咙干涩的厉害,比早上醒来时还要难受。
“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江沅面露歉意,“我这里有关于荣博士个案的详细资料,除了患者本人只有家属有权查看,我可以交给你,看过之后,我希望钟先生能够重新考虑登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