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考虑,他应该示意投降,说不清为什么没有。
在可承受的极限一瞬,姜近自己松了腿上的夹持,坐起来垂眸看他,从那样的注视里他也能读出眼角的胜利喜悦。
姜近这人,胜负欲还挺强的。
宋云开劫后余生般躺平,笑着仰视:“哦?怎么舍不得弄死我?”
姜近反问:“没学过怎么认输?”
“没学过,你会吗?教我呗。”口吻中又有不知死活的挑战意味。
他起身欺近,声音压得低,突然有种微妙的亲密感。
对坐时,他比她高很多,宽肩的阴影像一块湿软的厚布盖在她肩上,剩余一点尚未平息的喘息在空气中无形地纠缠不休。
她心跳很快,汗水从颊边落向地板,一切感官都被放大到难以忽略,不自在,却既没移开视线也没拉开距离。
他伸手够到她的后颈,像拈起一片羽毛那么小心翼翼。
胸腔里什么在迅速膨胀,有五中沸腾的错觉,她希望他不要再靠近,却又希望琥珀之类的物质能让一切凝固在这一刻。
他偏头靠近,在近到相触时,却停下了。
她曾经离死亡很近。
死亡没有征兆,它发生在如同流水甚至可能有些幸福感的日常中,给人无可挽回的一击。
所以当你有“死亡预警”的时候,它通常只是某种误会,由更直接的生理反应造成的误会,比如缺氧。
比如,在一个极短暂的须臾突然忘了怎么呼吸。
须臾仿佛被拉长,几秒钟延续成一段无垠的永恒,恍惚间她预感他会靠近过来,骤然吻住自己。
她睫毛打着颤,但只感到脑袋轻轻往后坠了一下,散落的长发扫过发烫的耳廓。
随即,他后撤到安全距离,虎牙尖闪过寒光,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我就说你长头发碍事吧,好看不中用。”
声音像一声清脆的警钟,把她从那种即将到来的亲密中拉回现实。
他把那根寻常的黑色发绳放在手心还给她,假装刚才那两分钟的靠近只是偷袭的战术。
姜近安静一秒,才接过发绳,用手指把头发理顺:“没有事先声明的加时赛不算数。”
“放心我不会赖账。不就是去下棋么?”宋云开先放出豪言,转而顿住,兀自笑起来,“你可真能给我找事儿!我要怎么跟兄弟们解释我突然带个女人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姜近保持着镇定,语气透着淡淡的温柔:“就说‘性别是流动的’。”
“谁会信那种胡扯!”许是自觉荒唐,他轻笑了声。
姜近拒绝了他派车送她回家的提议,幸好这回他没有坚持。
她打了个出租车回家,即刻开始整理房间,把卧室墙上的照片和标记通通取下来放进纸箱收纳。
原先她肆无忌惮把这里布置成作战指挥部,是笃定不会与宋云开产生私交。
现在,她没那么笃定。
被吸引不是假的,她却并不想在其中寄情,他可是游戏行家。
打过这一架,她气顺了不少,那几秒漫长的等待确实让她体会到一种复杂又炙热的冲动,他最后的回避也让她有更清晰的意识,宋云开是个注定无法轻易靠近的人。
期待会循环化成失落,前车之鉴就是杜薇。
那么聪明的女人也着了道,姜近摇头笑了笑,把收纳箱藏好起身伸个懒腰,不再脑内反刍……
姜近棋艺生疏多年了,远谈不上“杀个片甲不留”,韦浩和她对局,心里实则与大多数人一样在揣度她与宋云开的关系,不敢轻易地赢,两人下得有来有回,也还算有看点,几个人捧场地在四周围观。
宋云开本人不屑于凑那份热闹,坐在隔壁厅吃瓜喝茶,一眼能望见姜近背影。
夜深,郊区风渐大。
别墅外香樟的球形树冠把天空遮得严实,马尾松和毛竹在落地窗边投下的阴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幽深的影子尾端好似一片羽毛,依照固定节律撩过她举棋的那只胳膊,又似具象化的心旌在摇。
姜近融入得很快,宋云开一点不意外。她以前也受异性欢迎。记得她考进东熙中学第一年,头发刚留到颊边长度,已经很惹眼,是学校里男生议论漂亮女生时会提起的名字之一,挺让人费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