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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番外 欲买桂花同载酒（第4页）

可是和苏闲接触下来，苏闲也不是看起来那么高冷和难以接近。他的性子甚至是有些随和的，也会接梗开玩笑，这样的矛盾感，总让薛展想起初见时苏闲涣散的眼神和漠然的神情，也让他更肯定苏闲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工作证上眉眼含笑的男人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以前不怕冷。”苏闲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才接着道，“出了点意外，生了场病，总觉得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冷得他午夜梦回，在充斥着暖气的房间也惊出一身冷汗，浑身战栗。

“至于围巾。”苏闲抬眼，看向薛展的眼睛。

那双眼睛总是平平静静的，听他说话便也看向他，像是一片黑色的天鹅绒，映着一点亮光，显得柔软极:了。

他伸手按住围巾的边缘，然后慢慢地把围巾取了下来。

其实他没想摘掉围巾，可是薛展的眼神太温柔了，温柔得叫他有些沉溺，但是不过片刻，他就自嘲地想，看到那些狰狞丑陋的伤疤，薛展的眼神还会如此的平静和温柔吗？

于是他把围巾摘了下来。

植皮后的下颌和脖颈有着不同于肤色的暗红、褐色和白色，几种颜色从他的左下颌往肩膀蔓延，像是被人强行糅合在一起，所以从脖颈到肩膀都呈现出皱巴的瘢痕，有的形状弯曲，有的形状细长，还有的隐没在毛衣下……

薛展的眼睛如同一片幽深的海，暗潮涌动，不再平静。

“是烧伤？”

“浓硫酸。”苏闲有些破罐子破摔，还有些恶趣味在心里作祟，伸手点点自己的下颌，手指顺着疤痕摩挲了一下，“那种痛，像是滚烫的刀刮在骨头上，灼热的铁块在身上烙，不过好在我痛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在医院，自己签字手术。”

“全麻手术，可是还是好痛，整个恢复期，每次清创、上药，痛感无时无刻不在神经末梢上折磨我，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撕裂的……还不如死了。”

那段时间，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苦苦支撑他的，也不过是还没看到陶然身败名裂，他不甘心。

“那么痛都熬过来了，不好好活下去，岂不是很亏。”薛展给他夹了一块蜜汁莲藕，莲藕里塞着糯米和切碎的红枣，裹了红糖和冰糖熬成的糖汁，撒上干桂花，是今天饭桌上最甜的一个菜。

苏闲夹起蜜汁莲藕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用甜味压下心里的苦。

“我当然要好好活着。”他顿了顿，“罪魁祸首都还好好活着。”

薛展的目光落在他的伤疤上：“在我面前，不用遮住它。”

他说：“人人都有伤疤，有的明晃晃地显示在裸露的皮肤上，有的藏在不为人知的内里，但它都绝不是你的阴暗面，而是你的一部分，痛苦的创伤的经历也是你的一部分，你坦荡，便不必遮掩。”

Chapter。4:同学会

那顿饭之后，苏闲慢慢和薛展熟悉了起来，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他知道了薛展是望舒中学的老师，带的还是毕业班。

转眼寒假结束，薛展也因为工作而忙碌了起来。

苏闲的工作也步入了正轨，收集到了不少关于陶然的黑料。

只是陶然背后有资本撑腰，他发出去的东西都像是一颗小石子似的，落入水中，溅开一点水花，然后便沉沉地没入水中，不见踪影。

他觉得气馁，偏偏许多苦闷的事憋在心里无处说，也不想说，只能在夜里自虐般地一遍遍去翻看自己收集的资料，隐忍着，也盼着让陶然身败名裂的那天。

他总觉得，这一天不会很久。

接到万殊的信息，说要开高中同学会，确定陶然会来之后，苏闲心里有种强烈的直觉，他的机会来了。

五月扶光山，山花烂漫，草木温润，空气中已经有了属于夏天的热度。

许久未见的老同学们齐聚，自然有说不完的寒暄和这些年的经历的闲谈，打破这般和谐热络的氛围的，是他泼在陶然脸上的一杯水。

太可惜了，不是浓硫酸。

只是一杯水。

然后苏闲看到了何屿渡，他就更觉得可惜了——早知道何屿渡要来，这杯水他就等等再泼了。

重伤住院那段时间，苏闲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那时候他开始审视和陶然之间的过往，才发现自己这些年愚蠢得可以。最蠢的，就是他高中时不辨是非，自以为是替陶然出头，带头针对和孤立何屿渡，逼得何屿渡转了学。

只是他这些年和何屿渡都未曾有过联系，微博倒是关注了一个账号，似乎是何屿渡的，也无从求证，更不知道怎么能修正和弥补自己当初的错误。

不过看到何屿渡现在和明霁关系如此亲近，他大概也猜到了这场同学会是为什么了。

明霁想替当年的何屿渡，讨一个公道，要一句道歉。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视频，讲的便是当年那场“明霁和陶然在谈恋爱”的谣言因何而起，又是怎么被铺天盖地地谣传，最后一群自以为“正义”的少年人把所谓的“罪魁祸首”逼上了天台。

从上帝视角来看，苏闲才觉得当年的自己真的是可恶又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