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
沈谙之对谢雪明道:“下官奉谢国公之命,校对了考薄,各司行事公正,并无偏颇,是以下官一字未改。”
娘娘通过鸷鸟告诉他,以不变应万变。
谢雪明坐在值房首位,值房简陋空落,被他的纨素襕衫一衬,宛如千金堆砌。
一阵令人琢磨不透的静阒后,窗棂敞开,二月春风里,沈谙之几欲汗流浃背。
他低着头,听见谢国公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谁教你这么做的?”
沈谙之迟疑,好似完全听不懂他在问什么:“……什么?”
见他装傻,谢国公话锋陡转:“把这只鸷鸟给我。”
这回不光是沈谙之愕然,就连立在谢雪明身后的长随也有一瞬间的惊讶。
从宣布官考到官考落幕,这些日子不知多少王公辖官赶着给国公府送礼。
主君全部拒之门外,作风就像个刚正不阿的清官,呸,简直就是一个清官。
这会儿,怎么连一只平平无奇的鸷鸟都看上了?还毫不客气地管人家要。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满京的鸷鸟都要遭殃了,谢国公府马上就会迎来各种各样送鸟的人。
一直垂首的沈谙之陡然仰头,直视谢国公,悄悄将肩膀上的鸷鸟捉进袖中:“谢国公,恐怕……恐怕不能。”
倘若给了谢国公,他发觉其中端倪,用来联系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他做好了眼前人翻脸,强硬逼他交出鸷鸟的准备。
谢雪明:“哦。”
他目光睃过那只扑棱翅膀的鸷鸟,略微一顿,没再说什么。
尾羽下面粘了鱼胶,在漆黑翎羽下折射出水光。
沈谙之,果然在利用鸷鸟与人传讯。
……那个人是谁?
一个意想不到,又仿佛情理之中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中——
李瀛。
从二月十日太常寺为公主祷祝,到现在,也不过十日。
他们竟然这般熟络了,还会飞鸷传信。
谢雪明慢慢笑了。
他早该知道,李瀛这样的人,所有人都会像趋火之蛾一样追逐她。
沈谙之愣怔地望着上首陡然微笑的谢国公,心中泛起一阵阵涟漪,面对权倾朝野的首揆,他怎能不畏。
但是,他不能将鸷鸟交给谢国公。
这是他和娘娘唯一的羁绊。
此时,值房外云翳涌动,苍穹之上传来阵阵鸟鸣。
“哗啦——“
春雨如丝,吹动玉芙殿的支摘窗,将雪白窗纱吹得鼓起,瘪下,循环往复。
一只湿漉漉、黑漆漆的鸷鸟蹲在窗牖下,缩成圆滚滚的一团,豆豆眼可怜地盯着殿内看。
红狐蹲在乌案上,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