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下颌似有一抹极淡的指印,泛着红,像是被人掐出来的,往下,是一管细白冷腻的颈,被绯红的领襟团团簇着,藏着神清殊秀的肌骨。
附在身上那道视线轻慢冰冷,像薄薄的刃,不紧不慢地片开她的肌骨。
李瀛骤然抬眸,望向隔着一案的谢雪明,后者敛眉,鸦睫低覆,漆黑的眸倒映着剩羹,折出斑驳冷清的色泽,似是在出神,似在回味。
……不是他?
笑吟吟的皇后侧眸,朝这边看了一眼,挽起的唇角渐渐抻平,心中乍然掀起惊涛骇浪。
是她方才错眼了么?
她怎么看到,兄长凝着那位妖妃,不似厌恶,更不似轻蔑,反而像是……
小公主缠着赵稷闹腾了一会儿,渐渐困了,由保母抱着送去养心殿内室歇息。
没了孩童瓫声瓫气的笑语,大殿骤然沉闷许多,四人共坐一案,气氛肉眼可见地微妙。
皇后开口,打破沉寂:“夫君,兄长,来到镐京,难得我们三人齐聚。”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话里意思已然明了,难得团聚,可惜多了外人。
李瀛于是起身,朝皇后一拜,低眉顺眼,依次唤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妾先行告退。”
想到还得继续锁在深宫之中,在女冠的看守下吃斋念佛,她朝外走的脚步都有些无力。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头。
甫一走到殿外,便瞧见玉芙殿的宫人立在庑殿下,那几位宫人亦见到她,正欲近前来迎,措不及防被人挡住。
那人身着青色圆领袍,身姿清癯,面容熟悉,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当先一步,挡在李瀛面前。
“娘娘,还请留步,皇后娘娘有话问你。”
……皇后娘娘?
她不是在里面陪赵稷吗。
李瀛诧异,眼看着青衣女官屏退众人,引她到僻静处,一双眼清明锐利,娓娓道出来意:“娘娘想问,元日,您为何在宫外?”
一针见血。
在李瀛惊疑之时,女官亦在打量眼前的女娘,前些日子无心细看,如今两人在静处相对而立,她才蓦然发觉,背负妖妃之名的女娘竟如此年轻。
薄背削肩,神清骨秀,像一株伶俜的昙。
初初绽放,便被折下枝头,珍藏在琉璃匣中。
低垂的眉眼间蕴着一股蓬勃傲气,黛眉展,眼波轻,轻捷欲飞,像极了一只暂且曲翼的白鹭,即将高飞,不为任何人停留。
望她的眸,非但无惧,反倒带着好奇,像是料到她的来意,故而有几分期待。
在李瀛期许的目光中,女官缓缓道:“你想出宫,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