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臣小心观察着太子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继续开口:
“殿下,我家中只我兄妹三人,舍弟比臣小三岁,臣家中父母年迈,臣平日里对他多加照拂。”
他顿了顿又说:“前年里舍弟承蒙君恩,能往北地领兵,臣全家感激不尽。只是从年前起……臣偶然发现,舍弟似乎与策王殿下多有往来。”
说罢,他紧张地看了一眼太子,只见他泰然自若,修长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若不是那眸中一抹冷意,顾慕臣还以为殿下没听到自己所说的话。
果然是坊间传闻中孤冷的储君啊,这时候也面不改色……顾慕臣心里叹息,可为了家族,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臣以性命担保,舍弟绝无异心,其中误会臣会查明。今日贸然请见太子,只为表明心迹,臣全家一心追随太子,绝不会与虎谋皮。”顾慕臣起身,庄重向太子行礼。
话音落下,隔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顾慕臣低着头,额头冒出细汗。
良久,才听到太子一声轻笑。
“与策王来往,怎么就与虎谋皮了?”沈将时亲手把他扶起,又为他斟一杯茶,“顾公子太过谨慎了。”
顾慕臣见沈将时眉眼间染上点点笑意,一点也没有不满的模样。
他心中疑惑,之前还担忧太子会勃然大怒出言申饬,如今怎会是这般境况?
难道其中还有别的隐情?顾慕臣想着,心头一紧,弥漫着浓浓的不安。
沈将时轻轻捻着拇指上的扳指,见顾慕臣不安,开口道:“顾公子今日所说之事,孤知道了。”
他眸色一黯:“顾家忠诚,毋庸置疑。这点,孤心中还是有数的。”
闻言,顾慕臣松了口气。
昨日,他偶然发现策王身边侍从在府旁徘徊。
他也没声张,悄悄派人跟上去,却见在自家弟弟从府中出来,与那人交谈甚欢。
顾慕臣心下大骇,当时就把人揪了回去。只是兹事体大,顾慕臣担心父母忧虑,把此事按了下来。思虑再三,还是求见了太子。
毕竟……顾家独女是太子唯一的侧妃,殿下怎么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如今心中忧虑已解,顾慕臣只觉一块大石头落地。既然太子不疑顾家,其余的事就没那么严重了。
顾慕臣神色放松下来,刚想为太子斟茶,却见太子杯中茶水还是满的。
是这茶不合殿下口味?
顾慕臣正想叫店家重新看茶,却听隔壁起了响动,动静极大,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说话的声音。
“可惜咯,魏兄,你心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如今入了东宫成了娘娘,啊哈哈哈哈哈!”
闻言,顾慕臣脸色煞白,忙去看太子神色。
沈将时却恍若没有听到,又端起茶水呷一口,眉头微蹙:“这是去年的旧茶。”
顾慕臣松口气,刚想唤小二,却听隔壁声音又起。
“魏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另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拔高了三度,“当年顾家小娘子及笄宴上送我香囊,若不是东宫出手,恐怕现在早就进了我侯门府了。”
闻言,沈将时神色依旧平静,可捻着青瓷盏的手指蓦地收紧,盏中碧螺春泛起细密涟漪。
顾慕臣单膝跪地,冷汗浸透中衣:“殿下明鉴……”
玄色衣袖卷起疾风,沈将时半倚着案几,屈起的指节支着额角,半凉的茶水中映着他的凤眸。
隔壁醉语穿过雕花板壁,他指尖在茶盏边缘微微一扣。
“可惜咯,如今明珠暗投,你我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顾慕臣攥紧拳头,倏地起身,向太子抱拳道:“殿下,臣去隔壁……”
“不必了。”沈将时慵懒抬头,淡然端起茶杯,“慕容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