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尚屏住呼吸,偷偷瞄过去的样子,恰好落在虞明窈含笑的眸中。
被抓包的裴尚,唰一下脸上飞过两团红云,他下意识想闪躲,可要是闪躲,就显得他太心虚了。
裴尚只得忍住胸口处的刺挠,一丁点都不服输地对视。
你来我往之间,却是主动的人,最先沦陷。
【这家伙,确实长得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
裴尚心中闪过这句话。
被京都闺秀不喜的桃红,衬得她肤白赛雪,面若桃花。这种艳俗的料子,硬生生被她穿出一股妩媚娇艳。
让她就像一块磁石,只需一瞥,足以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眼波流转间,裴尚感觉有一把钩子扯着他,往更深处走。他的心,蓦地跳得飞快。
他全身血液直往面颊上涌,火烧似的。
对峙许久,最后以裴尚的狼狈闪避告终。他慌乱中,手中折扇试了两三次都没打开,只能故作不在意轻咳两声。
两人动静很细微,除了夹在中间的虞锦年,感觉到不对劲,坐在第二排中央的谢濯光,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不经意间瞄了好几眼。
虞明窈和裴尚在外人看来,情意绵绵的对视,落在谢濯光眼底。
眼前书本向来清晰的字,忽然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了。
范老夫子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近乎无声的景象。
他捋了捋胡须,素来紧绷肃穆的脸上,面皮略松动,没有再多言其他,便开始今日的课业。
裴家学塾同旁的学塾不同的是,除了四书五经,君子六艺,还设有珠算、军事、地志。
虞明窈记着自己当时最爱地志,每次讲这门课业时,她都聚精会神,会随着范老夫子的讲述,在脑海中想象那些没见过的风土人情,是何模样。
她打江南来,江南风景秀丽,是小家碧玉。据说西北边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她使尽脑瓜去想象,都想象不到是何等壮阔之景。
中馈、打理铺子,如何交际,怎么做一个佳妇为夫家延绵子嗣,她只能触到这些。
夫子的讲解鞭辟入里,不疾不徐。台下虞明窈在发呆,虞锦年听着听着,感觉跟听天书似的,脑子一团浆糊不说,眼皮也开始上下打架了。
他使劲掐了自己两把,坐直身子,又把目光往虞明窈那边看了看。
妹妹也没听讲,甚好。
虞锦年将心放回肚子里。
不知自己已被兄长归为同类的虞明窈,此时正抬眼望着窗外的杏枝。
春三月,杏树枝头往外延伸,深褐色的树枝上,满树杏花缤纷。偶有一阵微风吹来,粉白花瓣纷纷洒洒,掀起一阵花雨。
虞明窈想起上一世的谢濯光。
上一世,这人就是在窗外的杏树下弹琴,姿态飘飘然,似仙似天上月,不似真人。
初见时,这人的性子可真冷,看人时总是略抬眼皮,眼底全是清寂。
她仰望他,有时候又不自量力想要温暖他。
婚后她也是这样的想法,总觉得谢濯光寡言,只是不善言辞。她想做好谢家妇,给他延绵子嗣。
可这人明知道自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还要哄着自己断了自己的念想。
上一世,倍感绝望那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七年无嗣,她那么信任谢濯光,一点都没怀疑过太医。还是雁月留了个心眼,点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