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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第1页）

“所谓离魂症，是指有神气不宁，每卧则魂魄飞扬，觉身在床而神魂离体，惊悸多魇，通夕不寐。”

秦院首语气颇为高深，“《辨证录·离魂门》：“人有心肾两伤，一旦觉自己之身分而为两，他人未见而己独见之，人以为离魂之症也；《世说新语》亦有记载：殷仲堪父……”【1】

裴珩打断他掉书袋，方问：“可有得医？”

秦院首又捋着胡须沉思片刻，道：“老夫可先开几副活血化瘀的药方来，待娘子额头的伤彻底痊愈，再另行开方。至于能否痊愈，得看天命。”

轻云一听“天命”二字，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若是治不好，岂不是要没命？”

“那到不至于！”秦院首觑了一眼面色极为难堪的裴阁老，忙又道：“只是记忆错乱而已，倒不致命。”

裴珩沉声道：“院首若要什么药，只管说来，请尽力医好内子，我必有重谢！”

秦院首：“……阁老客气，老夫必定竭尽全力！”

裴珩沉思片刻，问道：“这得了离魂症可会性情大变？”

淡烟与轻云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害怕。

小姐自幼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教养长大，性子难免有些骄纵，只是后来家中遭难，成婚时背负着罪臣之女的身份，云阳县主一直瞧不起小姐，那些出身名门的妯娌亦是处处针对小姐，姑爷又年长小姐许多，听说还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性子，逼着自己变得温婉贤淑，努力学着做好一个好儿媳，好妻子，又哪能想到辛苦瞒了三年，一朝得了离魂症竟然将自己的真性情暴露在姑爷跟前。

若是姑爷觉得小姐欺骗自己，一怒之下将得了离魂症的小姐赶出门去该如何是好？

两人越想越害怕，淡烟一向主意最正，忙替自家小姐解释，“我们小姐定是害怕所致！我们小姐自幼温婉贤淑，并不是这样的性情！”

秦院首听了这话，迟疑片刻，道：“医书对此类病症记载不多，不过有些杂记里确实记载过一些得了离魂症的人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比如原本愚蠢的，变得聪慧无比，制作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物件，精于计较的，变得乐善好施。想来原本温婉贤惠的，也能变得任性娇纵。再加上我替娘子把脉时，发现娘子心中早就积郁良久，想来如今得了病症，借此机会宣泄罢了。”

“对对对，”一旁的轻云补充，“我们小姐自从得知姑爷要纳妾后，心情一直郁郁寡欢。”

这本是内宅私事，不应这样宣扬，淡烟瞪了轻云一眼。

轻云自觉失言，忙捂住嘴巴。

秦院首没想到一向瞧着清心寡欲的裴阁老竟然要纳妾，难怪这位沈六姑娘想不开，将自己跌成这般。

一个无娘家可依，又迟迟未有子嗣的女子，想来过得也不容易。

秦院首不免起了恻隐之心，“阁老这些日子最好多顺着娘子些，指不定娘子宣泄完新心中积郁，离魂症自然也不药而愈。”说完行礼告退。

秦院首前脚刚走，云阳县主院子里的婢女过来：县主请诸君过去一趟。

淡烟本以为姑爷又会像从前一般弃小姐于不顾，谁知听姑爷道：“请母亲稍等，我迟些时候过去。”

淡烟松了口气，悄悄退出屋子。

裴珩本想要将小妻子放在床上，可她细白的手指还紧紧院着他的前襟，湿漉漉的睫毛一缕一缕地黏在下眼睑处，就连眼角下的那颗淡红色的泪痣此刻红得滴血，如同坠了一颗胭脂泪。

她一向比江南女子还要温婉，比帝都女子还要矜持，这还是成婚近三年来，他头一回见到她如此失态……

他就那样抱着自己的小妻子坐在床边。

此刻快要傍晚，绿纱窗前的光一寸寸短下去。

直到怀里的女子彻底睡熟，他才小心将她放在床上，出了屋子。

守在门口的淡烟一见姑爷自屋里出来，忙跪下，求道：“当初沈家举家被流放，小姐得知后差点半条命都没了。如今小姐得了离魂症，那些叫她伤心的事儿也一并忘了，奴婢心里想着，若是小姐迟一日知晓，便能多快活一日。”

凭她同轻云二人，此事必定瞒不下去，可若是姑爷出面，府中上下就无人敢在小姐面前多嘴。

只听姑爷冷冷吩咐，“我自会处理，好好照顾她，万不可再出岔子！”言罢，头也不回地出了冷寂的院子，朝正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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