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到处张灯结彩,兴京城里一派喜气和乐之景。
陶然轩是近来京中大热的饭肆,而食价实惠近民,是以不论高官皇戚还是平头百姓都乐得来此享用酒菜,临近年节,这里更是人满为患、宾客满座。
短短数月时间,经过几次修缮,此处从二层小楼拔地而起,摇身一变成了足以与老牌酒楼争锋的高厦楼阁。
然而,陶然轩最顶层却是从不对外开放的。
本应是最易卖座赚钱的上乘位置,可?无论有人出价多少,陶然轩掌柜亦不买账,就连店内做工的伙计也无甚知?道内情,只道是鲜少人至、神秘非常。
久而久之,传出不少令人遐思?的谣言。
有人说,陶然轩顶层陈置着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还有人说,那是一间金屋,居住着陶然轩真正的女主人,美貌无双、倾国倾城,为了避免抛头露面引起不必要的乱动,不得已?才深居简出。
不过,陶然轩毕竟只是兴京城内无数商铺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家饭馆,这些传闻并没?在城中引起太多关注,只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嘴闲谈,但仍是陶然轩常客们最为津津乐道的一桩轶事。
时值晚膳时分,这间神秘顶房里正亮着光,往来食客免不了再为此猜测侃谈一番。
一道看不真切的人影临窗而坐,目光顺着半开的窗牖向下看去,远远望见主街上行人如云,沿街叫卖的摊贩比比皆是,到处灯火璀璨一片。
二皇子沈清岸走过来,伸手取下撑窗支杆,将窗户仔细关好?。
“楼高风大,小心着凉。”沈清岸笑眯眯冲他道。
“多谢二殿下挂怀,”林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屋内布局,不咸不淡地说道:“殿下近来所?做,连我都查不到端倪,可?想而知?殿下果真好?手段。”
沈清岸一愣,但不是因为林鹿言语中私下查他过于冒犯,而是林鹿表现出来的明?显不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小鹿儿是在…生我的气?”
林鹿仍不看他一眼,启唇凉凉飘出一句:“奴才不敢。”
沈清岸更懵怔了,求助似的看向拘束坐在一旁的沈行舟,后者在他二人之间来回看了又?看,最后睁着无辜的眸子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
——陶然轩顶层的房间里既没?有异宝也没?有美人,只是一间面积稍大的书?房,进门是会客方厅,两侧设有隔断,左右分别是可?作小憩之用的里间,和摆满书?籍的处理事务之所?。
沈清岸差人将林鹿与沈行舟秘密请至此处,三人简单用过便饭,歇息片刻准备说些正事。
面对林鹿莫名?不冷不热的态度,沈清岸倒是反应得快,两三个?念头便明?白其中缘故,露了抹了然的笑意,说道:“你放心,请你们过来不就是为了解决此事?有什么顾虑都可?与我直说。”
诚如林鹿所?说,他曾在暗中探查二皇子动向,可?不管是接触的人、还是日常出行皆无异相,林鹿直觉以为此人绝不会在沈行舟未归期间白白浪费时日,是以积存了不少谨慎提防之意。
不过林鹿也没?打算真与沈清岸闹出不愉快来,只是想借此提点沈清岸行事有度——他与沈清岸是同盟,而不是随意搓扁揉圆、无论谁都可?以利用的软蛋。
要知?道两人一直是非不要勿相见的状态,寻常情况下林鹿都会维持表面过得去,就算真的心有不悦也不会在沈清岸面前表露。
而这种事若摊在明?面上言说,总是会显得生分,沈清岸是聪明?人,仅仅是微小态度的转变,就足够他揣测出林鹿内心真正想法了。
一想到这点,林鹿不免在心底多生出了几分戒备。
说是盟友,沈清岸并不会事无巨细地诉与林鹿,每每只大概讲个?方向,而具体到这位二皇子到底在做什么、拉拢了多少人、规模发展得如何,林鹿是一概不知?。
最重要的是,做事终究是表面,沈清岸心里怎么想,旁人根本无从得知?。
林鹿冷哼一声,掀开杯盖呷了口茶,道:“奴才洗耳恭听。”
沈清岸抿唇一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惯溺,诚恳道:“我是真想与你交个?朋友的,林鹿。”
“朋友?”林鹿略带嘲讽地重复,“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三日后是除夕,新年第一天的祭礼由太子全权负责,”沈清岸施施然落座,十分自然地转换话题:“到时,三弟一定会想尽办法……让这场祭礼不会那么顺利地进行下去。”
“那、那二皇兄需要我做些什么?”沈行舟有些紧张地参与进话题。
沈清岸笑着转向他,像是早就想好?答案一般,耐心又?温柔地回道:“阻止并揭发沈煜杭,赢得你太子哥哥的好?感?…”
若说沈清岸对林鹿的态度真真假假摸不透,可?对沈行舟,他二人身上不仅流着半数相同的血液,且沈行舟单纯好?控制,又?非寻常纨绔那般身无长处,甘愿为了林鹿对自己俯首称臣,沈清岸没?有不亲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