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如入无人之境,侍从等自觉退下?。
小院冷冷清清,林鹿一路走进书房,直接挑了沈行舟平时做功课的座位坐下?,随手翻起桌上摆的书本手册。
此时阳光明媚,将书案处照得通亮,林鹿后靠在圈椅里,借着身后书架遮挡避一避耀眼的光。
看得出来,沈行舟确实?不善习文弄墨,除了一手行楷写?得还算端正流畅,所作文章满篇都是先?生批注的圈圈点点,观之不禁令人发笑。
林鹿看了几页就失了兴趣,又?拿过一本书,摊开翻了几页,发觉此书书页破损得厉害,应是书房主人时时翻看的缘故。
思及此处,林鹿心生好奇,将书翻到封页,上书“练兵实?录”几字。
原来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做准备。
林鹿眉心深深皱起,动作不怎么轻柔地阖了书撇到一边。
他也不问沈行舟做什?么去了,就心安理?得地在此处坐等,额上伤处仍在隐隐作痛,让林鹿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伤痛还是真的头疼。
索性什?么也不想,林鹿一手支着头未受伤的那侧,另一手搁在扶手上,闭目静待沈行舟。
平日里林鹿思虑过重,就算是在夜晚卧榻之上,也不会轻易触枕即眠,更遑论白日里陌生环境下?的硬椅里了。
可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空气中萦绕的檀香气息太过熟悉,再加上绷紧的神经兀然放松,额上还有?未加处理?的血口,林鹿竟然就着这个不甚舒适的姿势静静睡着了。
他睡着时也不踏实?,眉间浅蹙,眸子?在薄薄一层眼睑下?不安滚动着,甚至仅看阖眸的表情,似乎能觉出梦中林鹿也是不大快活的。
沈行舟今日一早出门去了护国公府,找楚逸飞说明来意,对方?不仅没嫌累赘,反而?觉得有?人同行好作伴,一口应下?,随后两人进宫,欲面见圣上请旨。
不知?在行宫发生了什?么,回宫当日宣乐帝便去了柔妃宫里歇息,这还是沈行舟与楚逸飞寻时才发现的。
也是,仓幼羚成年受恩以来,宣乐帝几乎夜夜召幸于她?,再得宠的嫔妃也有?趋于平淡的一天,更何况柔妃本就是她?来之前的头号宠妃,雨露均沾倒也正常。
宣乐帝面见他二人时并没有?屏退柔妃,态度随意地听了几耳朵,随即满口答应,挥手让他们无事退下?,末了仅嘱咐楚逸飞一句照看好皇六子?,这事就算拍板定下?。
折腾了好一会儿,沈行舟才脚步轻快地回到霁月宫,准备将此事诉与阿娘,再寻机告知?林鹿。
不料刚进宫门,就碰见巧儿神秘兮兮地凑到跟前,言说林鹿就在此处,瞧着面色不善,不让旁人近前,提醒沈行舟小心应对。
沈行舟不以为然,但仍放轻了脚步往自己院中行去,想到林鹿这次主动登门,他心里就止不住地高兴起来。
找过卧房不见,沈行舟转而?进了书室。
门开着。
进门是方?厅,沈行舟目光向左看去,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骄阳灿烂,明亮日光下?可见空气中朦胧飞舞的细小尘埃,林鹿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不声不响地倚坐小憩着。
——可他额头上偌大一处伤口是那样刺眼,仔细观察,居然连平素整洁的衣衫都沾了不少狼狈的墨迹。
沈行舟几乎窒住呼吸,有?些无措地立在原地。
室内多了一人,林鹿几乎当时就模模糊糊地意识回笼,只?是没急着睁眼,默默等待太阳穴处一突一突的抽痛渐渐平息。
沈行舟担心倏然唤醒会惊扰林鹿,于是屏住呼吸,一步踩着一步地挪到林鹿跟前。
刚好挡住窗外投射而?来的阳光,好让林鹿不被阳光晃眼,沈行舟轻轻晃了晃林鹿胳膊,以气音说道:“鹿哥哥…醒醒,处理?了伤口再睡。”
林鹿本就醒着,只?是精神不甚清明,顺势迷蒙着半睁开眼眸,视线半晌聚不成焦点,眼神变得很是柔和,甚至还掺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茫然。
沈行舟还没见过这样的林鹿,说不上心中感受,疼惜的同时升起一个念头。
不知?为何,沈行舟就是觉得,此生都要陷在眼前人身上。守着他、护着他,他能宽心,比世上任何欢愉加起来还要让人乐意见得。
仿佛命中注定,他生来便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