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修予的内务事宜全由林鹿负责,这套流程饭前饭后都要?进行一遍,因而小太监动作十分熟稔。
擦好后,林鹿刚欲起?身,纪修予却?伸手捏住了林鹿脸颊。
林鹿安静抬眸,保持着滑稽变形的脸与他对视。
“下午还要?继续,鹿儿跟咱家去厂里瞧瞧?”纪修予收了手,好让林鹿站起?身。
林鹿没?有拒绝的理由。
东缉事厂位于东华门以北,以锦衣卫抬轿的脚程,出了司礼监向南行一刻钟就到了。
林鹿落后纪修予半步走着,身后跟着一队肃杀整备的锦衣卫。
他不是?第一次来东厂大院,入门是?一片空旷的校场,穿过摆放“百世?流芳”牌坊的大堂,后面是?办公生活区,再之后是?一幢再普通不过的二层黑砖黑瓦楼,通体漆黑,到处透着诡异。
越走近越能听清隐隐传上?地面的哀嚎声。
这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黑狱了,地牢中冤魂无数,连日尖叫利喊不绝,不知?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风姿不减的悦宵楼老鸨能否熬得?住这关。
进到这里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纪修予带着林鹿一路向下,来到最?里间的刑房。
墙上?斜插两柄即将燃尽的火把,火光昏暗,四面无窗,一推门,潮湿难闻的空气混杂着血腥扑面而来。
林鹿蹙眉,不动声色压制住心底惊悸。
——这样糟糕的环境,很难不让他回想起?在纪修予手下受辱的日子。
中间木架上?锁着一道人影,衣衫沾了血污看不出颜色,头颅无力地低垂着,散乱的发?丝挡着面容,看不出是?生是?死,只隐约辨得?出是?位女子。
林鹿站在门口,直到纪修予“砰”的关了铁门才回过神。
“醒醒,别装睡了,看看谁来了?”纪修予随手将开?门的钥匙丢在桌上?,发?出“当啷”一声震响。
架上?女人瑟缩一下,别过头不敢去看。
纪修予揽着林鹿肩膀,半强迫地将他往人面前带,林鹿不得?已走进这间阴森可怖的刑房。
林鹿莫名感到一丝熟悉。
不应该,他与那悦宵楼老鸨是?不相干的人,本不应该在眼见她受罪时产生任何波动。
可林鹿就是?觉得?此人眼熟。
没?由来的。
直到纪修予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抓起?女人头发?,她吃痛地昂起?脸,借着微弱火光,林鹿终于看清她的面容,心里猛地一沉,瞳孔瞬间放大。
这张脸他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入宫五年来的每一个夜晚,林鹿在入睡前都要?在心中默想一遍她的容颜,生怕随着岁月流逝而淡了痕迹。
五年时间,从无间断。
而这张脸却?在此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林鹿面前,教他怎能不骇然震惊。
——被锁链困住的女人,竟是?他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