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铎不解,犹疑着问他:“…可是还有哪里不妥?”
“当然有,不过无需皇兄费心?。”沈清岸冲他一笑?,看上去心?情极佳,扬声唤道:“吕禧。”
一直侍奉宣乐帝左右的内侍总管从屏风后面躬身而出。
沈君铎愣愣看着他走?近,不知那人何时?站在那里,亦或是早在他遣退下人之前,吕禧就已?经?奉沈清岸之命候在那里了。
“奴才在。”吕禧朝沈清岸标标准准见了礼。
沈清岸略一颔首,吕禧立时?会意,从袖中抽出一柄黄绢卷轴,展在沈君铎眼前:“殿下若无异议,便可按印盖章。”
沈君铎望向沈清岸,后者笑?着做出“请”的手势,沈君铎才垂眸朝那圣旨上看去。
阅毕,沈君铎压抑不住地唇角微颤,似是怕极,抖着手从怀里摸了半天,才终于掏出一枚金印,那是主掌东宫、专属皇太子、行使监国职权之印。
沈煜杭深吸一气,手持太子金印,稳稳盖在圣旨上——国君玉玺的朱印旁边。
“…它是你的了,太子…殿下。”
沈君铎径直跪在沈清岸身前,双手举过头顶,托着那枚意义非凡的金印。
“皇兄知趣、识大体,是您的福份。”沈清岸也不推辞,伸手接了那印,端在眼前赏看:“若是父皇醒来知道,想必也会替皇兄高兴。”
沈君铎伏在地上没?有起来,垂着头,发丝荡在脸侧无端显出几?分落魄。
确实落魄。
他空有嫡长?子的名份,文不成、武不就,不知如何软硬兼施笼络朝臣,更不懂收买人心?为己所用,白白浪费了纪修予为他争来的太子之位。
沈清岸看够了金印,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向地上的人,“皇兄怎么?还跪着?快快请起,如此大礼,清岸当真承受不起呢。”
若在这里跪着的是其他皇子,沈清岸可绝不会仅仅是敲打两句就能了事的。
只是捎带警告一二,饶是沈君铎再愚钝,也知他这位二弟对自己算是仁至义尽——再者说,如果没?有沈清岸接下他这太子虚名,旁人待他只会比之更加严苛,到时?下场如何也未可知。
还不如…还不如亲手替自己选了结局,总好过无可奈何被动接受一切。
沈君铎不怪他这二弟,反而有些庆幸最后赢家是他,而非性子骄矜的沈煜杭。
沈煜杭垮台,宣乐帝病倒,太子之名于沈君铎来说更像是稚子手中的金块,徒增杀身危险,拥有者本人却毫无发挥效用的能力。
见沈君铎仍怔愣着没?动,沈清岸牵唇又是一笑?,妥善收好太子金印,主动伸出双手去扶,沈君铎不敢让他真的搀扶自己,这才顺着动作站起身来。
沈清岸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吕禧便恭顺地将那写着太子让位旨意的卷轴收好,而后自觉退了下去。
沈君铎低着头,有些惴惴地偷眼瞧着沈清岸,心?中难免忐忑:这位“新太子”,将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不尴不尬的“旧太子”呢……
谁知目的既已?达成,沈清岸前后态度并无不同,冲沈君铎笑?道:“皇兄放心?,今夜过后我依然尊您一声‘皇兄’,吃穿用度皆恢复成一般皇子规制,也不会暗中派人搓磨,更不会使些下作手段伪装成意外害你性命。”
沈清岸边说边拉他走?到一旁桌边,邀他同坐,笑?容语气都算得上顶顶和善:“今夜相约,我知皇兄定有要事倾吐,长?夜漫漫,因而提前备下薄酒,还望皇兄切莫嫌弃,赏光与清岸共饮才是。”
“父皇他……”沈君铎回头张望。
“父皇他也一定希望,咱们兄弟先顾好自个儿身子,才能更好照看他老人家不是?”沈清岸笑?眯眯拍了两下手掌,吕禧从外间端了酒壶酒杯过来,摆在两人面前,无声又退了下去。
沈君铎缩了缩脖子,看着沈清岸亲自斟满两杯酒,悄悄咽了下口水。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等不及取我性命,那壶里装的是鸩酒……?!
“这杯酒,我敬皇兄深明大义。”沈清岸笑?意不减,举杯仰头一饮而尽,顺便朝沈君铎亮了亮空空如也的杯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