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修予授意下,这桩闹剧很快变成: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为报与太?子沈君铎的?私仇,胆大妄为,在祭台上偷做手脚,多亏六皇子沈行舟事先发现,阻止了惨剧的?发生。
至于小太监口中的“宣王指使”,则是空口无凭,临死?前胡乱攀咬,歹毒心肠,意图拉个皇亲垫背,仅此而已。
这件事没再查下去。
颇有点死无对证、不了了之的?意味。
宣乐帝闻后勃然大怒,一张口就下旨诛其九族——虽说是九族,可又有谁会在意蚁群聚集一般的?九族呢,这年?头,下面人的?性命比草都贱。
这件事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没?有人受到不必要的?牵连,沈行?舟甚至还因此得了太?子青睐,从前无甚交集的?两人在这之后时常走动,大有结盟示好之势。
哐啷!!!
沈煜杭狠狠将桌上茶杯拂到地上,价值不菲的?精致茶盏在地上碎成千百片四散飞去。
落点正摔在最后进?门报信那人脚前,将他吓得后撤半步。
“殿下息怒……”厅中?站着的?都是沈煜杭心腹,见状纷纷出言劝慰,可说来说去也只能干巴巴地“息怒”,再说不出甚么别的?花样来。
诚然,用?破坏祭台的?方式扳倒太?子实在是过于粗糙,却是最为简单快捷的?方法,一经提出就受到了沈煜杭的?采纳,任旁人再三劝阻也无用?,事到如今东窗事发,没?有遭其反噬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实在没?什么好抱怨。
朝中?混迹多年?,大家都心知肚明,争权夺嫡本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危险事,这都是一早就知晓了的?。
“息怒息怒,你们叫我怎能不气!”沈煜杭一掌拍在桌上,顺势撑着身子,胸膛因动怒不住起伏,声音也蕴了十足的?火气:“当?初是谁出的?馊主意?哈!现在好了,走漏风声,沈君铎不仅没?死?成,还让那阉狗和傻六截夺了好处,他们倒全和沈君铎混作一处了!”
话及此处,沈煜杭猛一转头看向堂下站着的?几人,“本王什么时候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他们偏偏联合起来与本王作对!你们说,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充斥着不甘的?目光一一扫视,被看到的?无不汗颜低头,终有一人提议:“既然六皇子不知好歹地攀上了太?子,殿下何不与五殿下联手共谋?”
宣乐帝年?至暮岁后一贯耽于享乐,别说是家国大事,就连亲生皇子皇女他也鲜少过问?,若说他在早年?间曾宠爱过什么儿女的?话,那想必就一定是五皇子沈今墨了。
“五弟?”沈煜杭眼?睛一眯,想起了那个谁也不得罪、总是与人和气的?沈今墨。
“是啊,张兄所?言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又有人闻声附和,“五殿下生母斓贵妃出身将门,母族在军中?有一定威信,而且听闻……”
“听闻什么?”沈煜杭很快追问?。
说话那人也不卖关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听闻五殿下与吏部尚书?家的?二千金情投意合,近来正有意筹备两人的?婚事呢。”
沈煜杭眼?中?闪过危险的?光,口中?喃喃:“好一个沈今墨,还以为他全无心思,险些被他骗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殿下,那咱们……?”
“备轿!”沈煜杭刚往门口走出两步,又想到什么似的?停住了,改口道:“等等!本王改主意了,先探探虚实再说!”接着,便又与几人为此事商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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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结束议事已是暮时,张兆从宣王府后门离开。
冷风直往行?人衣领里钻,他径直登上停在路边一架不甚起眼?的?马车,很快便嘚嘚往街上行?去。
宣王府坐落在兴京最繁华的?地段,此时天寒,路上行?人是平时的?一半还少,张兆比往常更快回到家中?。
可他这一回来,就发现了些许不对。
“兆哥儿回来了…”马车刚一在门前停下,管家就迎上前来。
张兆扶着管家递过来的?胳膊下了马车,多看了他两眼?:“康伯,你这是怎么了?瞧着面色不太?好,这两日天冷,记得加衣,仔细别染了风寒。”
“是、是…多谢主子挂念……”康伯脸色并没?有因他的?关怀而变好,反之更加不自然了几分,这让张兆颇感好奇,提步往门内走去,刚要再说些什么,谁知康伯竟直接一把抓住他手臂,神?秘兮兮凑到他耳旁,小声道:“不好了,家中?……”
正想提醒时,院内遥遥传来一道因强装镇定而微微颤抖的?男声:“可是兆儿回来了?”
“叔父来了?”张兆闻声面上一喜,推开康伯的?手,有些嗔怪地道了一句“既是叔父来,怎的?不早些告诉我?”就快步朝内院走去。
“哎…!”康伯下意识朝他背影伸了伸手,却也是徒劳,重重叹了口气。
张兆一路走至前厅,还没?进?门就扬声唤道:“叔父!”
说着推开门,门后有人替他掀开挡门遮风的?厚帘,张兆矮身搓着手往屋里钻,一边还道:“今天真冷!叔父来时……”
他十分突兀地截住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