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哆哆嗦嗦走过来一位小?太监,头也不敢抬地双手捧着林鹿先前脱解下来的外袍。
秦惇一把?从他?手中?抖开外袍,紧紧裹在林鹿身上。
林鹿并没有为难那位小?太监,仅挥了挥手放他?离开,低低地道:“走吧。”
一路无话,林鹿没回司礼监,而是去了离太和殿更近的栖雁阁。
由于林鹿不喜旁人贴身伺候,因?而一些粗活都由秦惇代劳,他?在净室为林鹿倒好满满一桶热水后静静退了出?去。
热汗骤吹凉风,最是容易害上风寒。
现在不是生病的时候,或者说,只会白白错失良机。
林鹿随手将褪下的衣物搭在屏风上,踩着木阶步入浴桶之中?,氤氲热气的清水很快漫过男人胸前,水面上留出?两?道形状舒展好看?的锁骨。
长发未束,垂落水中?,将他?衬得好似一只勾夺船夫性命的海妖。
林鹿当了许久的秉笔太监,皇子都要对?其礼遇三分?,纪修予却依然敢仅凭喜好、不顾场合地肆意下他?面子。
想到这点,林鹿自嘲地露了一瞬的笑意,整个人往水下沉了沉,暖流温柔地包裹上来,帮助他?一丝一缕恢复身体温度。
膝盖跪破了皮,浸在水中?刺痛不已,林鹿也不甚在意,分?出?心神惦记着方才命秦惇去做的事。
——给仓幼羚递个消息,今夜便是良机。
一天之内,林鹿于太和殿受罚的消息传遍整座隆福皇城,幸灾乐祸与分?析观望者皆有。
纪修予的处罚恰到好处,既不会太过动?摇林鹿先前树立的地位,又狠狠敲响警钟,无言敬告众人:林鹿能有今天全?是纪某人一手提拔,随时可凭心意摧折,存了歪心思谋上位的人须得掂量掂量自己斤两?,能否撼动?其上头依旧压着的司礼监掌印的地位。
以目前形势,朝中?自然无一人敢夸此海口。
无论是以真心还是假意亲近林鹿,那几位皇子都得好好自审一番,也就变相达到约束收敛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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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宣乐帝坐在去往惜柔宫的龙撵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过漫长宫道,忽闻一阵苍凉哀婉的歌声,不同于宣乐帝常听?的靡靡之音,此人嗓音清亮悠扬,于这深宫高墙之下竟显出?一种?“如听?仙乐耳暂明”的强烈反差。
宣乐帝摆手叫停轿撵,凝神侧耳细听?,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旁的贴身太监吕禧借着四下明亮宫灯辨了辨,弯腰回答:“回禀陛下,此处是灵…灵常在所居钟灵宫……”
“摆驾。”
“不许声张。”宣乐帝眼睛一眯,回想起什么赶忙补充。
前些日子几位妃嫔联合指证仓幼羚做了什么…啊对?,说她举止诡异,有人曾见她鬼鬼祟祟夤夜出?门。
虽然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但?看?在她们母家份上还是勉强降了仓幼羚两?级,再加许久不曾临幸,也算是遂了心意、给足面子、应付过去。
而如今虽在记挂柔妃,但?只是去看?看?、听?几首曲儿,想必懂事如爱妃也不会吃味。
宣乐帝如此想着,钟灵宫的大门俄而便近在眼前,宫门紧闭,从门缝漏了些许院内忽烁的光,引得人顿生好奇。
沈延不等撵座落稳就踏到地上,无声呵止了吕禧上前叫门的行为,而是自己走上前去,毫无帝王尊严可言地趴到门缝上往门内窥视——
只见小?院内错落摆着灯盏,烛光随晚风拂动?摇曳生辉,仓幼羚一袭苍族服饰打扮,立在树下和歌而舞,而从旁传来箫声呜咽,在本就容易伤秋的时节更添哀思。
宣乐帝费力挪动?角度,循声看?去,一道人影斜斜倚靠着树干,手持玉箫而奏,斑驳光影映照在那人脸上,教门外偷看?的宣乐帝一时就晃了神,恍惚中?竟生出?九天仙子降凡尘之感?。
仔细再瞧,方觉那人正是林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