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上天偏心笨疙瘩,沈行舟这次“不思而后行”蒙对了。
从栖雁阁步行至太和殿需一刻钟,是以沈行舟落轿时,正巧碰上纪修予的贴身太监招喜掀帘而出。
院中护卫识出轿撵形制,没有出声示警,只沉默地按住了刀柄。
倒是招喜迎上前来,见轿中下来一位玉质金相的小皇子,竟是轻嗤一声,小声念叨了句“还真是他”。
沈行舟理好袍服,颇为紧张地试探问道:“请问……纪掌印是在此处吗?”
“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招喜过惯了狐假虎威的日子,根本不把沈行舟这一不刻意提及都想不起来的人物放在眼里,“主子知道您来,正在房中等呢,六殿下快些随我进去,有事说事,莫误了早朝时辰!”
沈行舟稍稍松一口气,毫不在意招喜的态度,颠颠地跟他往栖雁阁里去了。
阁内熏香缭绕,绕过屏风,望见一道修长背影临窗而立。
“主子,六殿下来了。”
“嗯,下去吧。”纪修予转过身来,嘴角噙笑:“殿下一大早急着寻咱家,可是有要紧的事?”
沈行舟咬咬下唇,一双乌眸扑闪着,不太敢与面前的大太监对视。
“有话便说,若是无事,咱家可就要走了?”纪修予佯装离开,故意走近沈行舟两步。
沈行舟果然中计,心急之下直接扯住纪修予袖角:“不……!”
纪修予敛眸看向沈行舟指尖。
“呃……掌印!我这次来是想…是想……”沈行舟赶忙缩回手,一股脑将来意乱说一通:“…我知道掌印决断如神,可、可御马监中有一人绝对是冤枉的!我可以用…用皇子身份为其担保!”
纪修予眉梢微挑,“哦?原来殿下为这事而来,那么,还请殿下说说这人是谁?殿下又为何为了区区一个太监劳心费神?”
沈行舟准备了一路,真正见到纪修予时还是说得磕磕巴巴。
但纪修予显然极具耐心,任由时间流逝,也没打断沈行舟言辞恳切的软语相求。
“殿下之意,是希望咱家放过这位叫‘林鹿’的小太监?”纪修予点点头面露了然,有意确认道。
“正是……”屋内炭火烧得足,沈行舟一着急出了满头的汗,又不敢当着纪修予动作,眼巴巴看向他:“望掌印成全!”
话音刚落,像是怕被拒绝似的,沈行舟直接冲着纪修予拱手行礼——只见小皇子猛地弯下腰去,动作太大使得脚步不稳,整个人跟着一趔趄又赶快站好,自知失礼羞恼不已,埋下头去不敢再看。
“呵。”纪修予却低低笑了,伸手托了沈行舟一把。
沈行舟直起腰但仍低头,紧张得腹部都生出隐隐痛感。
“殿下放心,”纪修予一手轻抬沈行舟下巴,另一手从怀中掏出巾帕,细细按在小皇子额上擦拭,“既然不影响查案缉凶,左右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咱家可以留他一命。”
“真的吗?”沈行舟眼中一瞬绽放光彩,再不向先前一般犹疑怯怯,嘴角向两边咧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来。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纪修予也弯唇笑了,又哄了两句,沈行舟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栖雁阁。
…
大殿恢宏,文武百官左右分站,宣乐帝高坐龙椅,一遮口无声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