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篱围成的院门被轻轻推开,来人脚步轻缓。走到房门的前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轻扣了几声。
门内一直没有动静。
青黛看了一眼天色,日头已经出来了,想到昨夜小江的胳膊,便想着她一定是因为伤势才迟迟未起。
如此,她也顾不上其他了。
本就只是轻掩的房门一下就被推开。
青黛扫了一眼,客厅空荡荡的,和大祭司失踪前的样子别无二致。她知道小江睡在靠西边的一间,便想也没想径直过去。
竹榻上没有人影,小江的卧室和她的穿着一样简陋,一眼就能看到底。
虽然性格是不讨喜了点,但总归是个单纯善良的人,青黛想。
竹榻边上立着一面竹屏,遮挡了少许视线。
青黛稍一靠近便听见竹屏后面隐约传来压抑的闷哼,声音里透着痛苦。
“江渔火,你的伤势还好吗?我从巫医那儿带了药过来……”
青黛缓缓拉开屏风。
巨大的浴桶里躺着一个俊美少年,雌雄莫辨的脸上显出痛苦神色,双眼紧闭着,灰蓝色的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让人不自觉想要怜惜。但视线往下,水面之下那条硕大的鱼尾清清楚楚地显示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并非人类。
一个鲛人。
主人不在,房子里却盘踞着从外面来的怪物。
青黛握紧了随身的匕首,慢慢靠近浴桶中的鲛人。
但还没等她拔出匕首,眼前的鲛人突然睁开眼睛。
一股凭空出现的力量将她瞬间吸到浴桶边,她的脖子被一只有着尖利指甲和柔软指蹼的手牢牢掐住。
在她的剧烈挣扎中,鲛人的目光锐利而冰冷,他的目光有如实质,她的眼耳口鼻仿佛被海水灌入,青黛一瞬间产生了溺水的窒息感,仿佛头她不是身处小江的卧室,而是置身于万丈海渊。
青黛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她的全身都被沉重的海水挤压,压得她的五脏六腑和骨头几乎要碎裂,无法呼吸,无处遁形。
可下一瞬,施加在她身上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瞬间消散。
青黛跌坐在地上,浑身冷汗涔涔,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差不了多少。她大口呼吸着空气,稍微平复之后才有力气抬头。
她看见方才攻击她的鲛人捂着胸口,不断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浴桶里原本清澈的水都被染红了。
“想杀我?呵……你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上。”青黛冷笑一声,艰难地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来。
鲛人犹不死心,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尖利的指甲方一刺进她的手臂,鲛人手臂上同样的位置立刻出现五个深可见骨的窟窿,肌肉匀称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青黛看了眼自己手臂的伤口,虽然不深,但也翻开了血肉,心中更加确信是天穹在保护她。
“别白费力气了,在这里想要伤我,你首先要承受百倍于我的伤害。”
她将匕首递到鲛人苍白的颈前,“江渔火呢?你把她怎么了?”
听到这个名字,鲛人的目光立即扫过床榻,上面没有人。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竟一无所觉。
他的感官何时退化到这般地步了?甚至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走到眼前了他才发觉。
这不正常,即便是失去灵力的状态,鲛人天生的敏锐感官也未曾受到影响,何况是如今他已经恢复灵力的情况下。
见鲛人迟迟没有反应,青黛手上的刀往前进了一寸,鲛人纤长而苍白的脖颈上立时出现一道血线,这点小伤跟他手臂上五个血窟窿相比原本不值一提,但当血线顺着他脖颈的优美弧度缓缓流下,青黛一瞬间生出破坏了造物主完美作品的罪恶感。
鲛人没有在意伤口,他只想知道江渔火去哪里了?
他努力压□□内莫名汹涌的阵阵热潮,这股热潮从昨夜开始隐现,他原本以为是拥抱时江渔火传过来的热意,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鲛人的眸光渐深。
她人呢?为什么又丢下他一个人走了?
他忍受着伤处的疼痛和体内的热潮,以及被陌生人闯入的烦躁,更令他烦躁的是在混杂的空气中闻到了一丝那个少年的气息,那个总是一见到江渔火就目光热切的少年。
不是讨厌他吗?为什么又要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