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宁的眼光暗了下去。
难怪他会一直“路过”。
李昭宁握紧拳头,抬眸看着裴砚,心脏如擂鼓般噗噗地在胸腔跳动。
她挑眉,笑得轻松,眼神却带着冷然的杀意:“眼线都是要死的。”
裴砚抬眼对上那双明丽张扬的眼眸,呼吸一滞,随即微微后仰,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便……恭候陛下圣诏。”
李昭宁在微妙的气氛中,沉默着吃完了饭,走时还不忘抱着她辛苦讨来的半坛子槐花酒。
裴砚看着李昭宁的背影,情绪敛在无边夜色中,消失无痕。
*
红日初升,清早的长安城里,早已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推着车、挑着担的小摊贩,三三两两聚集在朱雀街头,开始一天的忙碌与售卖。街道上行人匆匆忙忙,手中的包子馒头热汤呼哧呼哧冒着白气,风一吹就散了。
城防巡逻的兵士们两人一组,在街角处站着,以防有人闹事生非。
一个年轻的兵卫碰了碰身边的老兵:“今日街上的人,好像比之前多很多……”
老兵笑道:“那是自然,每年的今日都是陛下举办春猎的日子,我朝天子历任都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每逢出行,就会有许多人来仰慕观瞻。”
年轻兵卫探着脑袋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好奇道:“今年新任的女帝刚继位不久,据说也年轻美丽,想必有国色芳华之姿……”
老兵弓着手指敲了一下年轻兵卫的脑门,笑道:“年轻姑娘哪个不是漂亮可爱?只要过几年,就会人老珠黄……哎,可惜了,是个女子。”
年轻的兵卫也笑笑,跟着摇了摇头。
远处,两队骑兵开道,后方跟着一只高大威风的战马,一位面庞白净的少女端坐其上,通体一身墨色衣袍,只有左侧前襟处用金线绣着一只金灿灿的游龙,墨发高高束成一只马尾,垂在背后,随着晨风微微飘荡。
她身后,是一辆双驾马车,两匹马的缰绳和嚼头皆是今年的新皮革所制,在阳光下反射着滑亮亮的光彩,马儿脑袋两侧皆用金线松松地笼住,坠下两条黄色的流苏。而后方的马车,更是雕龙画凤、铺锦着锻,马车顶端金灿灿的车盖,彰显着马车内主人的尊贵。
李昭宁待骑兵们都站整齐,周围百姓也不再喧闹,便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内的陈崔。
陈崔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李昭宁才回过神,握紧缰绳,不轻不重地道:“走吧。”
啪嗒啪嗒的马蹄声这才渐渐响起,在石板路上踩出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如淅沥春雨一般零碎而尖锐。
李昭宁坐在马上,一边轻扯着缰绳让马儿往前走,一边用余光瞥着远处她的琳琅坊——还没开业,大门紧闭。
她不禁悄悄勾起唇角,暗暗笑云朵是个小懒虫。
春光正好,晨风暖融,正出神间,李昭宁突然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冲出两侧人群,飞速地往骑兵前方跑过来。
她回头看了眼陈崔,却发现他正在拿小竹签挑手指,眼都未抬,一颗心悬了起来。
正过身时,那身影已然在前方不远处跪倒在地,双手举着一个白色的小包裹,一声长啸凄厉如枭:
“陛下!求陛下为民妇做主啊!”
她这么一跪,浩荡的车马队就纷纷停了下来,一时众马嘶鸣,队形涣散,马蹄撞击地面的叮当声乱成一片。
李昭宁坐在马上,闭了闭眼睛,双手抱胸,指尖摩挲着袖口,面色从容不迫,紧紧盯着面前的老妇人。